至於太子這一次的所為....
哪怕輸了,也不是壞事兒。
想要短時間裡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太子來,如果是單純地一帆風順,未免不太妥當。此時此刻,他甚至有點希望五姓能給太子一個教訓,深刻一些也無妨。
起身,再把皇帝送出鳳凰門以後,李賢並沒有抓緊最後一點時間習武,也沒有回麗正殿,吩咐廚房把準備的宴席,給崇文館那些倒黴文人送去以後,他就在李荇的護衛下,喬裝離開東宮,甚至,直接出了長安。
說張大安等人倒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賢發現,曆史上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有強烈的頑固性。
雖然他的穿越,尤其是緩解了李治的病症、並且展現出了自己的優秀,可是,“北門學士”事件,依然出現了。
隻不過,這一次天後,卻是用太子注《後漢書》和《漢書》為引,意圖召集文人,大量修書。
至於要修撰的書籍,實在是有點多:《玄覽》、《古今內範》、《青宮紀要》、《少陽正範》、《維城典訓》、《紫樞要錄》、《鳳樓新誡》、《孝子傳》、《列女傳》、《內範要略》、《樂書要錄》、《百僚新誡》、《兆人本業》、《臣軌》。
而且,這些書籍後麵,還要加上一個省略號....
至於讓這批學者參決朝廷奏議的提議,自然是被否決了。
如今李治並沒有臥床不起,沒有執政的天後,就沒有權力。原本的曆史上,可以說她是鳳假龍威,才得以分割宰相的權力,但是,如今聖人臨朝,太子又無比地優秀,還讓天後摻和事情,就不太妥當了。
於是,“北門學士”,徹底的成為了曆史上的一抹輕煙。
不過這就苦了張大安等人,雖然天後想要分割宰相權力的想法落空了,但是,羞刀總要入鞘,於是編纂這些書籍的事情,就落到了張大安等人的頭上。
一時間,他們這些困居在崇文館的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修撰書籍的事情,李賢沒興趣,不管修撰多少書,到最後,他這個太子,注定了是要占據功勞的大頭的。
而賑災的事情,才是眼下最要緊的。
完全憑借東宮自己招募的人手來做事,顯然是癡人說夢。於是乎,李賢給工部和戶部去了太子教,雖然書麵上寫著“聘用兩部的官員”,但是不管是張嵐嶽還是工部尚書,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於是,不需要太子過多的指導,他們就派遣本部的官員,聯係當地的官員,開始了對路線的勘探等一些事情。
雖然這一次修建的道路,要儘可能地取直,但是,完全直線,顯然是不現實的。
長安向洛陽前進的第一段路線雖然能夠確定,但是,之後的路線,還是要先規劃,再施工的比較好。
至於征地....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跟朝廷瞎扯淡,工部官員製定的路線上,要是經過人家,工部隻需要通知縣令或者裡正,第二天,那裡的人就會把房屋空出來。沒有討價還價,在李賢看來,其中最大的問題,或許就是工部補償的,有點太少了。
於是乎,他不得不再次追加命令,凡是房屋被征辟的人家,不必立即離開,什麼時候道路即將修到附近,自然有工匠會給他們重新建造房屋。而之前工部答應補償的糧食,也會照常發放。
在李賢看來,這是再合理不過的安排了。
然而,誰知道,此令一下,民間頓時好評如潮。尤其是被征辟了房屋的人家,哪怕沒有被工部記錄為農工,也開始動手清理自己周圍的土地,希望給朝廷施工的過程,節省一些力氣。
至於旱災的事情....誰還有時間評論,大家現在湊在一起嘮嗑,嘮的都是即將到來的修路工程。雖然朝廷的詔書已經傳開了,但是究竟會怎樣安排,誰心裡也沒有個底。
現在不一樣了,親眼見到太子征辟民房時候的仁善,百姓們心裡也有了個底。
漫步在長安城外,親耳聽到百姓們的談論,李賢忽然有點慶幸。
對於民居的征辟問題,自己隻是習慣性的發了一次善心,誰知道,竟然能起到安撫人心的效果。
不過....
既然百姓心裡安定了,長安這邊的施工,怎麼也得開始了。
如今,散發下去的隻是老弱婦孺的救濟糧。長安周邊的百姓,多少還是富裕一點的,有些人家還有餘糧,至於貧困的,估計家中青壯,不是挖野菜吃樹皮,就是跟家中婦孺一起,暫且喝稀粥度日了。
工程一日不正式開始,這些青壯就沒有糧食吃啊。
歎息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陽,李賢不得不也站進陰涼地裡。
一個細皮嫩肉的青年走過來,在一眾黑黝黝膚色的百姓之中,還是比較顯眼的。尤其是李荇等護衛,看起來就不好惹。
正在樹下乘涼的幾個百姓,雖然隔得有點遠,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往邊上挪了挪,並且開始議論起來。也不知道這個公子,究竟是富商家的,還是什麼官員家的。
搭話,是一種挑戰,尤其是對社恐而言。
但是,李賢自認自己還是有點社交牛逼症的,看了一眼身上的麻衣,揮揮手示意幾個護衛留在原地,隻是帶了李荇一個人,主動朝著幾個百姓的方向,走了過去。
人還沒走近,就很隨意的拱拱手說:“幾位,家父是行腳的商人,在下是跟隨父親來長安見識世麵的,聽聞當朝太子殿下,竟然不直接賑災,而是要修路,分發青壯糧食,可有此事?”
雖然李賢行禮行得很隨意,但是在幾個農夫眼裡,反而是很正常的。
至於商人之子....就算是富商,這等辱沒祖宗的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稍微安心了一點,年紀最大的一個老漢,就隨便還了一下禮,說:“少郎君說得沒錯,確實如此。不過,老漢怎麼感覺你話裡帶著刺兒?什麼叫竟然?”
李賢愣了一下,苦笑道:“按理,百姓受災,朝廷賑災,這是應該的,怎麼太子隻是賑濟了老弱婦孺,卻沒有賑濟青壯?至於修路,修路付錢本就是應該的,跟賑災聯係在一起,就過分了吧。”
這是李賢一直以來,都很擔心的事情。雖說自己的行為有點深意在裡麵,但是,百姓不理解的話,可就是大災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