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皮的創傷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合, 可心靈的重創, 怕是窮其一生也無法治愈。
六七歲的孩子,本該在父母膝下撒嬌,在手足身旁胡鬨, 在象牙塔裡做夢,在夥伴簇擁下嬉笑,而不是親眼目睹本族傾覆、血流成河的慘象。
最要命的是,動手之人,竟是他崇拜且尊重的兄長!
他所有的, 化作過去;他所愛的,成為深恨。已經沒什麼可失去了, 已經沒什麼可在意了……
當仇恨沒頂,當情緒爆發,當力量噴薄, 讓他衝破了噩夢和幻術, 終於從最黑暗的深淵爬了起來, 恍若惡鬼。
宇智波佐助猛然蘇醒,空洞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猩紅一片。隻一瞬,又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黑眸,死水一般平靜。
他活著, 卻又像是死了。
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小世界裡, 拒絕接受外界的一切。
直到……“刷拉”一聲, 有人用力地拉開了窗簾, 讓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
他無動於衷。
“你打算在床上呆多久?”耳畔,柔和的女音緩緩傳開,“一天、兩天還是三四天,一年、兩年或者三四年?”
“躺到天荒地老,日日在腦海中將其千刀萬剮,某種意義上確實是‘複仇’了呢。”
秦尋真抿了口苦茶:“這叫做‘妄想勝利法’,是懦夫的標配。”
孩子的眸子微微動了動。
“我見過很多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人,一路走到最後卻是萬劫不複。”
“而那些製造血海深仇的人,僅憑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可以仗著實力胡作非為,還美之名曰‘逆天而行’。”
“多麼義正言辭,多麼苦大仇深,仿佛世界上他才是萬事萬物的信條和準則,其他人隻是他實踐信條和準則的工具。”
宇智波佐助嘴唇發白,血絲布滿了眼。他記起了他質問哥哥的那句話:“你為什麼要殺了爸爸媽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哥哥是怎麼回答他的?
【這麼做,隻是為了測試我的器量而已。】
器量……僅僅是為了這種東西,為了他所謂的“信條和準則”,就殺了全族,還打算……殺死他嗎?
“複仇,需要的可不僅是實力。心性、頭腦、手腕、運氣缺一不可,稍有差池就是死路。”
“那些勤修苦練的人士還走在這條路上踽踽獨行,幾十年如一日。而你,昏迷了三天還打算躺下去嗎?”
“我不是你的生母,會在你受委屈的時候包容你;也不是你的生父,會在你迷茫的時候指點你。”
“我隻會告訴你,夢該醒了。”
宇智波佐助終於轉過頭,定定地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過了很久之後,才沙啞道:“這是哪裡?”
“讓你哥暫時找不到你的地方。”
“哥哥”這個詞,著實將宇智波佐助刺激得不清!
“他不是我哥!他不是!他不配!”他咬牙切齒,“他是我一定要殺死的人!”
“……真有誌氣。”秦尋真說道,“他比你年長不了多少吧。”
“可他比你狠,更對自己狠。小小年紀實力超群,還敢製造滅門慘案,滿臉苦大仇深,真比你‘出色’多了。”
“雖說我不喜他,但也不得不承認,若是對手,他值得尊敬;若是戰友,他值得信任。”
“但作為兄長,他很不合格、更無法原諒呢……”
她記得清楚,那個十三四歲少年猩紅的眸子和不要命的攻擊,招招直擊要害,卻下意識地避開她懷裡的孩子。
要說在乎,他卻真正“重創”了這孩子。
要說不在乎,他卻拚命想要奪回這孩子。
說真的,像這種背負所有啥也不說、默默隱忍付出一切還不求回報的愛,對於“受益方”而言,簡直是人間酷刑!
要是最終揭開一切,那“受益者”該如何自處?
怕是不瘋也得傻了……
“你要複仇,那就複仇。但在你走上複仇之路前,得先學會如何自保。”
“連自保也不會的話,你隻是去送命而已。”
秦尋真起身,走到宇智波佐助的床前:“那現在,是不是該起來了?”
“有些問題躺著可解決不了,但站著可以。”
在孩子戒備的眼神中,秦尋真伸出手,摁了摁對方的下腹。瞬間,佐助的臉色漲得通紅。
她戲謔道:“比如尿尿。”
宇智波佐助:……
……
秦尋真對宇智波佐助的教育方針基本與犬夜叉一致,隻是,在佐助學不會用《補天訣》給自己保命前,她不會放他回去。
辛辛苦苦撈到的小審神者,哪有一轉眼又將他送入狼窩的道理。
她會好好養著他、教著他。
學會用靈力,可以滋潤他那雙特殊的眼睛;學會補天訣,不僅是為了自保,更是為了在他“錯殺”之後,還能保住那個人的性命。
手足親情彌足珍貴,雖然她從未體會過,但既然決定“榨取”他們的價值,她也不會虧待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