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晦離京那日,蘇韶棠親自送他,風驅急雨灑下京城,眼看快要出了城門口,沈玉晦下了馬車,短短一段路,他走得甚是艱難。
好不容易到了嫂嫂的馬車前,手中的油紙傘幾乎成了擺設,沈玉晦高聲:
“雨急路難行,嫂嫂不必遠送。”
沈玉晦一直記得,嫂嫂不喜落雨日。
珠簾被掀開,蘇韶棠一見外麵傾盆大雨,就皺起眉頭,彼時,沈玉晦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蘇韶棠明白她送不了沈玉晦多遠,也擔心他淋壞身子,便道:
“那你一路小心。”
沈玉晦沉默了片刻,才轉身艱難地上了馬車,將近一個月的路程,沈玉晦自然不會自找苦吃地騎馬而行。
倒不是說沈玉晦非要趕在今日出發,而是這雨斷斷續續地落了好幾日,已經耽誤了好些時候,要是再推遲,恐怕就真的趕不上在期限內上任了。
馬車簾子放下,沈玉晦隻能聽見劈裡啪啦的雨滴聲,軲轆濺起泥水,馬車在煙雨中漸行漸遠,直到出了城門,沈玉晦沒有忍住掀開提花簾,探頭朝來行的路看去。
府中的馬車還在城門口未動。
沈玉晦低垂了垂眼瞼。
他年少時就求學在外,對京城從來沒有牽掛,而如今卻仿佛有什麼不一樣了。
直到再看不見城門,沈玉晦才放下了簾子,剛坐下,餘光就看見了那個匣子,他推辭不過嫂嫂,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些銀票。
京城內,絡秋探頭看著,等再也看不見馬車,她才鑽回馬車:“小公子已經走遠了。”
蘇韶棠和沈玉晦朝夕共處一年,現在沈玉晦離開,蘇韶棠也提不起什麼興致,再加上落雨的煩悶,她懨懨地耷拉著眼皮:
“打道回府。”
絡秋小心觀察她的神情,出聲勸慰:“夫人不必擔心,等年底小公子就能回京了。”
現在五月份,距離年底也不過就大半年時間,對於路程就要耗上月餘的現時來說,這個時間並不算長。
蘇韶棠低落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回到府邸時,她就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進府邸時,她隨口問了句:“沈玉案回來了嘛?”
“還沒有。”
蘇韶棠皺了皺眉,今兒沈玉案沒有和她一起去送沈玉晦,就是因為在要出門時,沈玉案被聖上宣去了宮中。
也不知出了什麼事,至今還沒有回來。
蘇韶棠原本想等沈玉案一同用午膳,結果天色都擦黑了,沈玉案才回到府邸,聽見動靜,蘇韶棠抬頭,剛好透過楹窗看見沈玉案合攏傘,將其放在遊廊上。
他還穿著早上離開時那身衣服,蘇韶棠聽見他和鬆箐吩咐了什麼,似乎是讓鬆箐去廚房,蘇韶棠皺眉:“還沒有用膳?”
蘇韶棠喜歡在室內鋪上地毯,那邊絡秋等人伺候沈玉案換下靴子,等進了內室,沈玉案才眉眼些許疲憊地搖了搖頭。
蘇韶棠挑挑眉。
沈玉案是聖上親外甥,在皇宮跟在自己家似的,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才能讓沈玉案在宮中一日連口熱乎的飯菜都沒吃上一口?
心中生了好奇,等鬆箐將飯菜送來後,蘇韶棠就坐在沈玉案旁邊:
“出什麼事了?”
沈玉案先問她用膳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不緊不慢地說:“一樁案子。”
蘇韶棠納悶,沈玉案是管禁軍的,又不是大理寺或者京兆尹,案子的事為什麼要宣他進宮這麼久?
沈玉案喝了碗粥,眉眼逐漸舒緩,蘇韶棠沒有打擾他,直到他又用了兩塊糕點,才又聽到他的聲音:
“並非是京城,而且錫城傳來的消息……”
錫城知府忽然暴斃,死後被人挖墳掘墓,屍體懸掛在亂葬崗的樹枝上,還被掛了一條白帆,上麵血字寫著“貪汙納垢”四字。
錫城官府震驚,但不敢在年前將消息報上來,拖到現在,快要瞞不住了,才層層上報。
知府乃三品官,可是足夠參加宮宴麵聖的品階,如此高官卻被人毒害,消息爆出來後,滿朝嘩然,聖上當即下令徹查。
蘇韶棠總覺得這個案子有點耳熟,似乎在原文中見過,很快,她才恍然大悟。
錫城。
可不就是女主雲安然的家鄉。
不過,蘇韶棠覷了眼桌子上空落落的盤子,說著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沈玉案還能將糕點全部吃完,看來的確是餓慘了。
“聖上下旨,讓大理寺前往錫城查探此事,我從旁協助。”
沈玉案說得輕描淡寫,蘇韶棠卻險些被茶水嗆到,原文隻寫了沈玉案去錫城查案,主要是替女主解決舅母一家的問題,並沒有細說案子,也未曾過多描寫朝堂形勢,但蘇韶棠穿書後,從沈玉案這裡了解不少。
現如今,二皇子被逼得近乎沒有退路,大皇子虎視眈眈,這種情況下,聖上居然把護他安危的沈玉案派遣出京?!
彆說蘇韶棠震驚,整個朝堂都不知道聖上用意何為,心中揣測不定。
蘇韶棠小聲嘀咕:“我怎麼覺得聖上是在釣魚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