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樣花24(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9037 字 7個月前

天明時分,眾人帶著兩口棺材入了城,他們在城門處分彆,孫釗隨霍危樓入宮麵聖,吳襄送棺材入義莊,薄若幽則先回家等消息。

如今罪證齊全,不愁無法指證馮欽,可馮欽何等心性,不知還要如何狡辯,而倘若陛下與太後作保,便是霍危樓與直使司主審此案也困難重重,霍危樓眼下入宮,便是要先向陛下陳情,免得當堂對質之時馮欽又百般辯解。

薄若幽歸家時天色剛蒙蒙亮,她身上疲累不堪,雙腳雙手凍得毫無知覺,先用熱水沐浴更衣,又令良嬸端來熱湯食用了些,而後不敢睡,隻找來紙筆寫驗狀。

驗狀是過堂之時才會用的,可這件案子牽連重大,薄若幽總有種不安之感,她隻有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完方才安心點。

程蘊之心知這幾日她為了案子奔忙,見她寫驗狀便上前來看,還未看完,他便知道案子有了結果,“竟當真是忠義伯?”

薄若幽喝了兩口濃茶,打起精神道:“早先隻是推測,如今可斷定了,當初安陽郡主和馮鈺病逝,都是馮欽親自裝殮置辦喪事,二人死的這樣古怪,他卻不聲不響,若說非他所為,實在說不過去。”

程蘊之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怔忪,世人皆知忠義伯淡泊名利寵愛妻子,可末了,愛妻和長子之死,竟是出自他之手,莫說與馮欽相熟之人,便是程蘊之也覺虛幻。

薄若幽看著程蘊之神色道:“義父可是不解?其實我也未曾想明白,他為何下此毒手,如今按照時間推斷,馮鈺乃是第一個被他謀害之人,他不求仕途名利,也不是因待安陽郡主情深,他何至於謀害親子?”

程蘊之出身京城程氏,算得上對忠義伯府有些了解,可此時,他卻想不出個由頭來,“據我所知,馮欽的確不戀仕途,為了娶安陽,甘願做個富貴閒人,若說他因安陽之死心生魔障我信,可若說他會為了彆的什麼,我卻想不出。”

他混濁的眸子微眯,努力回憶,“伯府世代榮華,老伯爺也是良善之人,他們夫妻膝下隻有一個馮欽,馮欽生來便是含著金湯匙的,他還要求什麼?”

甚至不惜為此謀害妻兒。

薄若幽對馮欽的了解,也僅在程蘊之說他待安陽情深,旁的卻所知甚少,可她堅信,一個人逞凶為惡多有原由,要知道馮欽為何作惡,隻能從忠義伯府繼續調查。

目光一晃,她看到了放在桌案上的紙舟,最新折的紙舟上並無字跡,這幾日她為了案子頗費心力,未做噩夢,也未再有那般詭異行徑,她雖不信鬼魂之說,可弟弟在天之靈或許能看到她為此付出的努力,而如今,真凶終於要受到懲治了!

寫完驗狀,天色早已大亮,薄若幽疲憊不堪的歇下,腦袋剛沾上枕頭,便昏睡了過去,身體的疲憊令她無暇做夢,然而她隻覺自己才剛睡著外麵便響起了敲門聲。

她忍著不耐清醒過來,便聽外麵良嬸道:“小姐,小姐快醒醒,宮裡來人了——”

薄若幽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她朝窗外一看,外間天光正盛,竟然快至午時了,她連忙更衣起身,待打開門,良嬸便道:“小姐,宮裡來人了,說請您入宮,陛下要見您。”

“是內侍來召?”薄若幽問。

良嬸搖頭,“不像內侍,是帶刀的。”

薄若幽眼珠兒一轉明白過來,複又回身取了寫好的驗狀,快步出了院子。

前來宣召薄若幽入宮的是殿前司的禁軍,待薄若幽還算恭敬,此人道明來意,薄若幽便隨他出門入宮。

入宮的禦道她走過一遍,前次因婚事被召入宮中時她擔憂一路,可此時,她卻頗為沉著鎮定,手中的驗狀墨跡已乾,每一個字,都是馮欽所犯之罪,這世上人心幽微複雜,上位者更是心術難測,可如同從前破過的每一個案子一樣,屍體上的證據總是最有說服力的,哪怕在帝王跟前,她也有一往無前的底氣。

馬車在宮門前停駐,薄若幽跟著禁軍入了宣武門,前次入宮時天色昏黑,可今日卻時近正午,而不知為何,陰沉了多日的天氣終於放晴,雲頭的暖陽灑下一片金光,逼仄迫人的宮闈都敞亮了起來。

薄若幽被帶到了昭陽殿。

“陛下,安寧縣主到了。”

低低的稟告之後,薄若幽被喚入殿內,剛一進門,殿內數道視線實質般的落在她身上,或是威壓或是質疑,隻有一道目光,是脈脈溫柔的,薄若幽快速的撩起眼睫看過去,正對上霍危樓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她斂眸走至堂中,對著窗前榻上的建和帝和太後宋氏行禮。

“你便是安寧郡主?你手上拿著什麼?”太後宋氏慈眉善目,可此刻問話的語氣卻帶著嚴厲。

“回太後娘娘,民女手上拿著的是驗狀。”怕太後和建和帝不懂,薄若幽又道:“是驗安陽郡主和馮氏大公子遺體所得。”

太後和建和帝顯然有些訝異,建和帝道:“你怎知宣召你來是為了問你驗屍之事?”

薄若幽便恭敬的道:“侯爺入宮麵聖稟明案情,民女為驗屍仵作,陛下和太後娘娘宣民女入宮,自然是要問驗屍之事。”

建和帝便道:“驗狀呈上來。”

福全快步走過來,接過驗狀奉給建和帝,建和帝打開之後,眉目肅然起來,帝王威懾不同尋常,殿內其他人皆噤若寒蟬,太後看他麵色,試探著問:“如何?”

建和帝略一猶豫,並未將驗狀給太後看,他想問的細節都在驗狀上,又看了一遍,方才看向薄若幽,“安陽死因是腦後顱骨被外力擊裂所致,你可能保證自己所驗結果不出錯?”

薄若幽頷首,“民女能保證。”

建和帝看了一眼霍危樓,“倘若錯驗,冤枉了人,可是大罪。”

霍危樓正要開口說話,薄若幽道:“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檢驗決斷生死,自當慎之又慎,民女驗屍數年,至今從無錯漏,若此番錯驗,民女願擔罪責。”

見薄若幽看也不看霍危樓,似乎當真篤定萬分,並無畏怕,建和帝眼底倒有些激賞之色,他看向太後,“母後,安陽和馮鈺的確是為人所害,當初安陽和馮鈺出事之後,一應喪儀為他親自置辦,可他卻從未提起二人病亡異常,這凶手,除了他,再無旁人。”

太後似乎不願接受這般事實,可建和帝看了驗狀,反而更為篤信霍危樓所稟,她便是不信霍危樓,難道還能懷疑建和帝的判斷,很快,她落在身側的手緊攥了起來,“馮欽……馮欽到底是為何?他是最寵愛安陽的,他怎會害死安陽?還有鈺兒,當年誰不說鈺兒天資過人,將來必定封侯拜相,那時他多自得意滿!”

建和帝又看了一眼驗狀,也被這一問難住,“母後與朕不得而知,緣故如何,還要靠直使司審問,朕也很想知道,他何至於到如此地步!”

他看向霍危樓,“去拿人吧,做的利落些,莫要令京中生出流言蜚語來。”

霍危樓聞言略鬆了口氣,建和帝看了一眼驗狀,抬手扔給站在一旁的孫釗,複又去看薄若幽,前次見隻覺她頗有大家閨秀模樣,今日卻覺更有兩分膽氣,“朕聽聞此案中,你親弟弟也為遇害之人,你可會為了他徇私?”

霍危樓頓時皺了眉頭,薄若幽亦抬眸看向建和帝,正色道:“弟弟遇害,民女身為親屬,自想找出加害之人為他報仇,做為仵作,民女亦要驗出線索為受害者伸冤昭雪,這並不衝突,何況也隻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告慰弟弟在天之靈,因此民女對待此案,隻會更加慎重。”

建和帝笑了下,一旁太後想到馮欽害了安陽郡主母子,仍紅著眼角唏噓,建和帝也不多叮囑,直令衙門和直使司嚴審此案。

霍危樓帶著薄若幽告退出宮,至宮門外,霍危樓安撫道:“事已至此,再不可能令馮欽逃脫,路柯已圍了忠義伯府,稍後會將人送入天牢審問,你回家等著便是。”

言畢握了握她的手,隻覺她指尖冰涼,“你剛大病初愈,昨夜疲憊受寒,回府用些薑湯,莫染了風寒,案子到了這一步,再無轉圜餘地了,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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