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陳澤宴的母親是村裡出了名的瘋子,他們是十幾年前搬過來的,剛來的時候女人懷著孕,一個人拖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搬到村子最深處的破舊老屋裡。

一開始大家覺得她挺可憐,紛紛過去慰問,結果全都被女人連罵帶打的轟出來。

大家覺得莫名其妙,就連村長都吃了一通閉門羹。

小村裡平靜安逸,鮮少有什麼新鮮事兒,這個女人的到來,一時之間成了村裡人人談論的八卦。

大家都在猜測議論這個女人的來曆。

有人說她是被大戶人家趕出來的,有人說她根本就是一個從事不良職業的人,還有的說她是被高.利.貸追殺,過來躲債的。

眾說紛紜,卻沒有一個定論。

村長去給女人辦理了過戶手續,從她家出來的時候,大家好奇地湊過去,想問問村長女人究竟什麼來曆。

村長什麼話也沒說,隻是搖頭。

女人的身世來曆一直是一個謎。

搬過來之後,女人幾乎從不和村裡人來往交談,剛來的時候那張臉圓潤細膩,長得有幾分姿色,可是一年下來,窘迫的生活讓她的那點姿色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的臉纖瘦灰敗,沒什麼什麼血色,更沒有什麼表情,像是開敗了的花朵,毫無生機。

漸漸地,大家對她的好奇沒有當初那麼強烈,反倒是覺得她這個模樣有點可怕,有的時候家裡的小孩子不聽話,大家總會用“不乖村頭的怪女人就會把你捉走”這樣的話來嚇唬小孩。

後來女人生了孩子,取名陳澤宴。

大家的好奇心又被點燃,陳澤宴漸漸長大,大家總想從他口中套出點什麼。

年幼的陳澤宴因為營養跟不上,生得比同齡的孩子瘦小很多,他母親的瘋病越來越嚴重了,常年把他關在小屋裡不準他出門。

有的時候有鄰居從她家門前經過,經常能聽到裡麵女人瘋狂打罵陳澤宴的聲音。

陳澤宴這個孩子也是倔強,每一次母親發了瘋打他,不管多疼,他從來不吭一聲。

本來就瘦小,縮著脖子像是一隻沉默的皮球在地上滾。

大家拉過陳澤宴想問一問他母親的情況,陳澤宴抬起頭,大家雖麵上不說,可還是被這孩子的眼神嚇了一跳。

常年被親生母親虐待,不見天日,出了門還會被同齡的小孩子欺負,陳澤宴的眼睛裡早已沒有了屬於這個年齡的純淨天真的光芒。

沉默,頹敗,枯槁,幽深,所有負麵的黑暗的情緒全部糅雜在這雙眼睛裡。

他不說,大家竟也不敢深問下去。

隨著陳澤宴越來越大,村子裡又流行起另一個說法。

怪女人生下來的怪小孩更加恐怖,沉默陰鬱,像要殺人似的,千萬不要靠近。

葉嬰雖然不信這些,可是每一次去到他家,還是會覺得有些森然。

一個村子住著,但是葉嬰跟陳澤宴始終沒有什麼交集。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某一年夏天,葉嬰從學校回來,家裡沒看到葉朗,出門尋找。

最後在一個深巷裡找到葉朗,彼時他被陳澤宴堵在巷子裡,沉聲威脅:“你再敢多看她一眼,試試。”

葉嬰嚇了一跳,趕忙過去拉開陳澤宴,葉朗一直被他揪著領子,此時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不住的咳嗽起來。

“你乾什麼!”葉嬰把葉朗拉到身後,大喊道。

陳澤宴雖然瘦,可是個子卻蹭蹭的長,比葉嬰高出不少。

垂眸看著她,一言未發,轉身離開。

葉嬰被那道目光看得後背發涼,他走之後回頭問葉朗:“怎麼回事啊?”

葉朗咳得臉都有些紅了,“我也不知道……”

葉嬰:“他說你多看了一眼誰?”

葉朗想了想:“今天,我就是放學遇到了何棲遲,跟她一起回家的……”

葉嬰皺了皺眉:“行了,以後離那個瘋子遠一點。”

現在陳澤宴的相貌與小時候有八分相似。

他更加高了,接近一米九的個頭,葉嬰目測,似乎他比林遠時更高一些。

也更瘦了,其實陳澤宴的五官非常精致,雖然出身寒門,身世堪憐,可是身上自有一股陰鬱的貴氣,皮膚蒼白,瘦骨嶙峋。

每次看到他,葉嬰都會想到電影裡夜行的吸血鬼王子。

即使年幼時分,身上的氣質也和“可愛”“天真”等詞聯係不到一塊兒去。

“你現在在晉城一中上學?”陳澤宴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低沉,緩慢,像是最深處的泉水,又像最優質的大提琴發出的聲響。

“嗯,是。”

不管怎樣,陳澤宴忽然過來晉城,又特地過來找她,一定不是單純的敘舊。

兩人也著實沒有什麼舊可敘。

陳澤宴喝了口可樂,“小朗在七星中學?”

葉嬰垂下眼睛,吃了一根薯條,“你去看過他了。”

不是疑問句,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

“聽說你父母去世之後,你一直受林家的資助。”陳澤宴什麼也不吃,一口一口喝著可樂。

“你調查過我?”

陳澤宴笑了笑:“你彆緊張,我來,是有事情想要求你幫忙。”

他提到了葉朗,葉嬰心中瞬間警惕起來。

“什麼事。”

陳澤宴:“幫我送一樣東西給林老爺子。”

葉嬰皺了皺眉:“你跟林家老爺子有聯係?你要我送什麼東西。”

陳澤宴:“放心,不是什麼要命的。”

陳澤宴把一個文件袋放到桌子上,葉嬰遲遲沒接。

“你怎麼會認識林老爺子的?”

陳澤宴看了看葉嬰,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根薯條,“我當然不認識。”

葉嬰:“那你為什麼要把這個東西給他?”

陳澤宴又把那根薯條放下,沒有正麵回答葉嬰的問題,假意皺眉想了想:“林家的叫——林遠時——是吧?林家的太子?”

葉嬰筆直的看著陳澤宴,不說話。

這個人比他想象中更加複雜。

從一開始,陳澤宴依次提到葉朗,提到晉一,提到林老爺子,最後說了林遠時。

看似雲淡風輕的聊天,實則是在威脅葉嬰。

葉嬰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他知道葉嬰聰明機敏,所以從開始就把所有事情都攤在她眼前。

不用她去猜度什麼,她想知道的,他全都告訴她了。

那些陳澤宴沒有說的,隱藏起來的,葉嬰連猜測都無處下手。

這才是陳澤宴高明的地方,聽到這裡葉嬰才知道,敵在暗她在明,她的一切他都知道,而她對他一無所知,這場對話本就不是公平的。

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我不幫你……”

陳澤宴:“沒關係,你不用勉強,哦,對了,你弟弟最近跟趙野走得很近,好好看著點兒。”

陳澤宴站起身,拿起那個文件袋離開。

葉嬰在座位上坐了許久才走。

*****

陳澤宴出了肯德基餐廳,低頭點了支煙,拐進一條小巷裡。

他租的房子就在這條深巷中。

在小推車前買了一瓶礦泉水,陳澤宴付了錢。

“新搬來的伐?”買水的大姐跟陳澤宴搭話。

陳澤宴把找完的零錢塞進褲袋,沒說話。

大姐看著陳澤宴的背影,嘖嘖兩聲:“生的俊俏的,怎麼這麼冷漠哇。”

小巷裡麵非常安靜,和外麵熙攘的街道儼然兩個世界。

這是一片老舊小區,裡麵住的大都是花甲老人。

走了一段路,身後傳來輕微異動,陳澤宴腳步未停,雲淡風輕的吞雲吐霧。

拐了一個彎,輕巧的攀上矮牆,從上麵跳下去,一閃身,躲在後麵的樓群中。

腳步聲逐漸淩亂,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安靜片刻,陳澤宴從樓群中出來,沒走幾步,覺出不對。

他回過頭。

一個光頭男人身後跟著一群身穿黑色西裝的大手出現。

“叫我們好找。”光頭年輕的時候嗓子受損,說話聲音非常沙啞,像是指甲劃在黑板上,低低的摩擦著耳膜,聽上去十分難受。

“把東西交出來。”光頭的目光落在陳澤宴手中的文件袋上。

陳澤宴踱步到牆邊,把嘴角銜著的煙支在一顆石頭上。

而後忽然回頭,狠狠一拳打在身後想要偷襲的人臉上。

動作又快又狠,□□尚且防不勝防。

這一拳之後,那些人全都衝了上來。

陳澤宴出拳迅速,每一下都正中他們要害,身後有人掄圓了胳膊,鐵棍照著陳澤宴的頭打過來,陳澤宴迅速躲過,手上拉著另一人的衣領,往後狠狠一拉。

鐵棍打在那人肩膀,頭破血流。

多對一,陳澤宴挨了幾下,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中間對峙的功夫,陳澤宴舔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狹長的眼睛微眯,飛起一腳踹在光頭的臉上。

“有兩下子啊!操.你媽的!給老子上!”

光頭發了狠,陳澤宴從懷裡拿出那個牛皮紙文件袋,遠遠一扔。

光頭愣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陳澤宴拔腿就跑,靈巧一滾越過矮牆,順手拿起恰好燃了一半的煙卷,閃身往旁邊一拐。

腿長步子大,風在他的耳邊略過,動作輕巧迅速,幾下,就把追過來的人甩掉,消失了蹤影。

光頭氣急敗壞,還好拿到了文件袋。

結果打開來一看,裡麵空空如也。

“草!!”光頭把文件袋往牆上狠狠一摔,“小兔崽子虛晃一招!”

*****

陳澤宴剛走,餐廳門口一個男人推門進來,葉嬰看著有些眼熟。

那男人也看到了葉嬰,對上她的視線,跟她打了聲招呼,“小嬰?”

葉嬰想起來,這人是林家老爺子的警備員劉文興。

劉文興奇怪的看了看剛出門的瘦高男人,又看了看葉嬰。

“那是誰啊?你認識?”

葉嬰:“啊……是以前的一個朋友。”

劉文興撓了撓後腦,自顧自嘀咕了一句:“看著有點兒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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