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棉試著喊了聲:“……靳川。”
“嗯。”他淡淡地應,目光仍舊看著遠方。
“以我的經驗來看,一個人如果有不開心的事,”她暗暗做了個深呼吸,在心裡斟酌著用詞,道:“其實說出來之後就會好受很多。”
靳川聽完,側頭瞧她一眼,語氣有點陰森,“偷聽我跟班主任說話了?”
朵棉心一沉,想也不想就否認了:“沒、沒有啊。”
靳川咬著煙盯著她看,直勾勾的。
……好吧。
她承認大爺你的眼神殺傷力是十萬 。
在這種目光注視下,朵棉心驚肉跳,僵持數秒還是泄了氣,坦白從寬:“……我隻是剛好路過,就聽見了一點。周老師讓你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什麼的……”
靳川依然不說話。
……好吧好吧。
“……我錯了。”能在他的眼神下扛住半分鐘,朵棉覺得自己已經到極限,此時連舉起雙手投降的心都有,“但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之前說那句話,也沒有其他任何不好的意思。”
她解釋著,音量偏小,語氣裡夾雜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我隻是覺得,你在學校裡好像沒什麼朋友,平時遇著什麼煩心事,可能也沒人能說話……你要是信得過我,其實,可以找我聊聊,就算我們算不上朋友,遊戲好友總算吧……我雖然不能幫到你什麼,也提不出什麼寶貴的建設性意見,但至少,我會安慰人啊……”
正經八百的一番話,全是朵棉赤.裸裸的肺腑之言。
周開蒂有句話說得很對,靳川情況特殊。無論是對學校,對老師,還是對各位同學,他都是一個過於特殊的異類。
說他是好學生,他抽煙喝酒打架鬥毆,還和社會青年有往來;說他是壞學生,他的智商能甩所有優生八條街。
表象比內在更具說服力,結果遠比過程值得關心。
這個社會,人們已經習慣了排斥“異類”,所以關於靳川的閒言碎語,在陰暗的角落裡病毒般蔓延。
朵棉希望能了解他,哪怕隻是一點。
然而,令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自己最後一個字音落地之後,對麵那位靜默幾秒鐘,竟一下笑了出來。
“……”朵棉嘴角抽搐了瞬。
幾步遠外,靳川側過了頭。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沒聽見什麼聲音,但從那副寬肩抽動的頻率來看,這位大爺必定笑得格外誇張。
“……”朵棉整張臉都開始抽抽了。
笑笑笑,笑個ball。
不怕把下巴笑脫臼嗎。
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吃飽了撐的才會跑來關心他。
朵棉無語,癟癟嘴,抱著口語書轉身就走。氣呼呼的。
“蘋果。”
背後很快響起一道嗓音,懶懶的,語氣裡透出一絲還未褪儘的笑意。果字帶著極其輕微的兒話音。
“……”這稱呼……蘋果?什麼鬼?在叫她麼?
朵棉狐疑地皺眉,站定回頭。
靳川深黑色的瞳孔跟太陽底下一照,折射出淺而淡的光。他盯著她,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那枚胸章,漫不經心地道:“你說你彆的不會就會安慰人。那說說看,你打算怎麼安慰我?”
“……”朵棉還沒從那個詭異的稱呼裡回過神,被他這麼一問,瞬間愣住。
“說話。”
“我……”怎麼安慰?這難道還有具體的做法嗎……她清了清嗓子,認真思考幾秒才回答道:“我可以陪你打遊戲。”
聞言,靳川回了一聲嗤笑。
朵棉皺眉,“其實吧……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是很厲害的。”
“是麼。”
“是啊。”她說,“你之前說,因為我不夠強,所以我不能跟你組隊。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
朵棉腦子裡莫名冒出陸易的那句話:這個學校,沒人能入靳川的眼。
他最大的愛好是打遊戲,那麼,要入他的眼,成為他的朋友,了解他,或許隻有一條路。
靳川把玩胸章的動作一頓,挑了挑眉毛。
“PUBG單排戰績(SOLO)亞服前300,在你眼裡,算什麼水平?”朵棉也不知自己打哪借來的膽子和勇氣,問道。
他盯著她,“還湊合。”
“能跟你組隊了麼?”
“勉強能。”
“好。”朵棉點頭,“我什麼時候衝進天梯前300,你什麼時候用自己的號跟我組隊,可以麼?”
“可以。”
朵棉彎唇,朝他伸出一根細細的小拇指,“那我們拉鉤。”
靳川看了眼那根小指頭,又看了眼她笑盈盈的小臉,片刻,彎下腰,在她臉蛋兒上輕輕拍了兩下,懶散道:“蘋果,其實我有點兒失望啊。”
“……”朵棉眸光閃動。
失望什麼?
然而,還沒等她問出口,靳川人已經轉身走了。高大慵懶的背影拐進這一層的樓梯口,徹底消失於視野。
怎麼安慰。
神他媽的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