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回到基地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半。濃雲散開,露出了半邊月亮的臉,掛在天上,跟彆墅區的路燈燈光遙相呼應。
他把車停進地下車庫,走進直達電梯,摁下生活區所在的4F。
很快,叮一聲,電梯到了。
極簡風格的客廳裡亮了一盞夜燈,MYS各戰隊的隊員們大部分已經睡了,隻少部分的房門縫隙裡透出燈光。
靳川煮了杯咖啡,點燃一根煙,靠在吧台上等。等了會兒,摸出那枚蘋果胸章垂眸打量,彎了彎唇。
就在這時,一扇房門突然開了。
大山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出來,一不留神,被那道高大身影給嚇一大,瞌睡全沒了。他皺眉,驚魂未定地摸了摸心口,狐疑道:“我說老大,您老人家大半夜不睡覺杵這兒乾什麼?”
靳川冷淡瞥他一眼,“這麼大一咖啡機擺這兒,眼殘還是腦殘?”
“……”大山被懟得乾咳兩聲,伸了個懶腰走過來,上下打量打量靳川,微訝,“你這是剛去哪兒了呀才回來?”
靳川淡淡地說,“見一個朋友。”
“朋友?”大山聽完,眼裡頓時竄起兩簇八卦的小火苗,壓低聲音,“這大晚上的,哪種朋友啊?”
靳川側目瞧著他,不發一語。
“……”大山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很識時務地打起退堂鼓,乾笑道,“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個廁所沒上,先放水去了,老大晚安。”說完,一溜煙閃進洗手間沒了影兒。
“哪種朋友……”靳川自言自語地重複了遍,視線重新回到手裡的胸章上。看了會兒,忽然有點好笑。
也不知道那塊兒小木頭疙瘩幾時能開竅。
*
朵棉就這樣在奶奶家住了下來。
飯照吃,覺照睡,課也每天照上,除了每天上學的交通方式從騎車變成了搭公交之外,生活和以前似乎沒有任何不同。
高三年級的學習緊張,生活節奏也快,一周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完了。
這段時間,朵父每天都會給朵棉打電話,除了關心她在奶奶家住得習不習慣外,就是明示暗示讓她回家跟朵母道歉。
那些話,朵棉聽完就過了。在她看來,幾天和母親的爭吵,自己當然也有錯,但導致一切錯誤的人卻是母親,她既然下定決心擁有自我,就必須和霸道強勢的母親抗爭到底。
低頭是不能的。
而這個做法,也得到了好友張曉雯和陸易的支持,他們在聽說朵棉跟朵母大吵一架之後,直呼大快人心,還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鼓勵朵棉將革\\命的火焰燒得更烈,必定會取得勝利。
對於青春期的孩子來說,同齡人的話永遠比父母老師的有用。朵棉把這些話牢牢記下,愈發堅定了不向朵母低頭認錯的決心。
這天是周五。
晚自習的英語考試把人弄得頭昏腦漲,因此,下課鈴剛響,大家便迫不及待地交了卷,背上書包飛奔出教學樓。
朵棉也是大部隊中的一員。
她離開學校,來到距校門口有一公裡左右的公交站台上,等車。
突的,一輛純黑色轎跑不知從哪兒開了出來,不偏不倚,剛好停在她麵前。
朵棉:“……”
駕駛室的車窗落下,裡麵的人看她一眼,說:“今天開了車,順道能把你捎回去。”
朵棉默。心說來上課都開車,雖然沒停在學校,但也很容易被彆人看見吧……這麼高調……難怪關於這位大爺是富二代的傳聞甚囂塵上……她坐他的車不太好吧,被人看見會不會誤會……
靳川單手握方向盤,擰眉,“發什麼呆。”
朵棉繼續默。在“被人誤會傍大款”和“惹靳大爺生氣”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默默拉開車門,默默坐到後排。
誰知剛坐下,人大爺又發話了。
“坐那麼遠怕老子吃了你?”
“……@#¥”
“前邊兒來。”
“……”
兩分鐘後,黑色轎跑載著副駕駛室裡滿臉黑線的朵棉絕塵而去。
一個紅綠燈過去,兩個紅綠燈過去,車廂內安安靜靜,始終沒有人說話。
氣氛迷之尷尬。
片刻,朵棉清了清嗓子隨便找了個話題,打破死寂,“你……你今天怎麼突然想開車來學校?”
靳川說:“今天朋友過生日,在城東那邊兒包了個場,我送完你之後得直接過去。開車方便。”
“哦。”
然後就又是冷場。
朵棉咬了咬唇。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她總覺得和他之間有什麼東西好像不一樣了,但具體是什麼東西不一樣,又是怎麼個不一樣法,又說不上來。
隻是直覺認為……
那天晚上靳川說的那些話,和平時的調侃玩笑不同。
如果不是玩笑,不是調侃,不是逗她好玩兒,那麼,那些話所傳達出的,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問題她思考了好幾天,但都隻是模糊有些猜測,無法確定。
乾脆問一問?
萬一得到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樣,她該怎麼辦?萬一不一樣,又該怎麼辦?
……不管了。反正明天是周六也不會見麵……尷尬就尷尬吧……大不了聽完答案她就跳車而逃……
朵棉亂七八糟地思索著,然後不知第幾次地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那個……靳川。”
“嗯。”他開著車,平視前方,隨口應了句。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那天晚上跟我說的那些話,具體,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靳川食指無意識在方向盤上敲兩下,淡淡地道,“你說呢。”
“……”
前方剛好需要等紅燈。靳川踩了刹車,扭頭,視線落在她白皙微紅的臉上,“你覺得我什麼意思。”
他此時的眼神,很直接,也很直白。
朵棉被他看得心裡一慌,下意識移開目光,低下頭,小聲地說,“……我不知道。知道就不問你了。”
“你知道。”靳川盯著她,沉聲,一個字就是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車裡沒有開窗,大秋天的,朵棉卻覺得全身都在發燙。手心濕濕的,一抹全是汗。
朵棉抿唇,沒有出聲。
過了幾秒鐘,靳川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他說:“朵棉,我他媽從小渾到大,真不是什麼好人,還沒哪個女的能讓我這麼伺候。你看不出來我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