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馬寺回洛陽, 至少要半個時辰的車程。
回程的馬車上,鄭姝凍的瑟瑟發抖, 不停的望著羅九寧,仿佛像看個妖怪似的。
“冷,真冷啊。”鄭姝說著就來拉羅九寧的手:“娘娘, 您不是擅行醫的嗎, 來替妾身摸摸這額頭,我是不是發燒了啊。”
她為了能在羅九寧死後撇清自己的乾係, 狠命跳了一回水。誰知道不一會兒, 就見這羅九寧回來了, 非但毫發無傷, 而且你瞧她那笑的開心明媚的樣子, 就好比隻不過是隨便出去走了走,逛了一番一般。
鄭姝口咬著帕子,難過的要死, 生氣的要死,卻偏偏拿羅九寧無法。
想來想去,遂試探道:“娘娘方才出去, 竟是沒有見著太孫不是?”
“什麼太鬆太緊的?”羅九寧慢悠悠兒的說著, 伸了隻手過來於鄭姝額頭上摸了一把, 道:“這額頭可真燙, 看來鄭姨娘是真的發燒了。不過話說, 好好兒的, 你為甚要跳湖?”
“你……”鄭姝氣的咬牙切齒:“不是娘娘讓妾身跳的?”
“我讓你去死, 你去是不去?”羅九寧瞬時也拉了臉,冷冷問道。
鄭姝氣的直喘著氣,咬牙道:“你竟是騙了我。”
“我騙了你,你呢?”羅九寧索性也撕破了臉:“我與裴靖之間不過那麼點子淡如水的往來,可是,你卻把那事兒告訴了佟幼若佟姑娘,而佟姑娘是將來要作太孫妃的人,試問太孫將來沒有多少姬妾,難道說,佟姑娘隻要見了他對誰好那麼一點點,全都給人毒害了去?”
鄭姝頓時啞了嘴,抿了抿唇道:“王妃說的這是甚,妾身聽不懂,妾身也燒的糊塗,暫且躺會子,禮數不周之處,您包涵。”
“滾下去,滾下我的車子。”羅九寧道:“你一個妾侍,有什麼資格坐主母的車,還能跟主母這般說話?”
既她這般說,鄭姝自然就得下車。可憐她出門的時候,沒想過自己要跳放生池,便帶的衣裳也是薄衫,此時雖說換了乾衣服,到底還是冷的直打哆嗦。
王妃出巡,當然也駕著不止一輛馬車。
鄭姝抖抖縮縮,卻是回到後麵一輛,婆子們的馬車上,裹著自家嬤嬤遞過來的茵褥頓了良久,忽而就是一笑:“在我身上出氣又有甚,我不過是一個作妾侍的,倒是幼若,就平白無故將她欺負了,她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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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回到王府,還未進內院的門,於二院門上,羅九寧便聽見屋子裡一陣陣的歡鬨聲。
她這院子共分著兩進,前院除了麵客的大殿之外,便是兩溜廂房,廂房的後麵,另有兩排罩房,是給外頭上院的婆子丫頭們住的。
此時花樹雖凋,但石階上落葉給清理的乾乾淨淨,一絲雜亂也無。
“娘娘回來啦?”二院的丫頭李薇見羅九寧帶著杏雨進來,連忙就笑著迎了上來。
記得宋綺在的時候,這些丫頭們一個個兒又懶又饞,動不動就要吵上兩嘴,如今大約是王伴月管得好,瞧著比原來勤快多了不說,眼力勁兒也比原來好多了。
進了內院,歡笑之聲愈甚,而一眾人的歡笑聲中,壯壯哈哈而笑的聲音又格外的好聽。
小壯壯是坐在蘇嬤嬤懷裡的,小家夥如今也能坐了,小嘴巴張了老大,正哈哈笑著了。而胡東方就在他的麵前,一會兒學猴耍,一會兒又翻個筋鬥,總之,小壯壯兩隻眸子牢牢的盯著,隻要他動上一動,小家夥就能笑個前仰後合。
“東方,勞煩你今兒看了一日,這院子裡沒甚事兒吧?”羅九寧把孩子抱了過來,問道。
胡東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就是你這院裡的丫頭們都太熱情了些,一個勁兒的送茶送水,除此之外,沒彆的事。”
“那顧澤海,我記得原來不是在翰林院當值,怎麼就到咱們肅王府的?”羅九寧又道。
她如今有了銀子,真要跑路,顧澤海有心機,又有謀略,是個不錯的跳板。
“老顧,那人頂不錯的。原本在翰林院,整日給皇上寫應製詩的,去年江寧府,皇上不是遇了刺殺?當時他就在船上賦詩,然後,你知道的,你爹沒了,而他,就給皇上厭棄,從翰林院除職,發派回了洛陽。”
原來是這樣。羅九寧心說,那難怪他會說,他知道羅良究竟是怎麼死的了。
原本,羅九寧隻當是因為時運背,羅家和陶家倆家子的人齊齊兒上輩子未修陰德,才會在同一夜就死了一個姨母,一個父親。
如今才漸漸兒明白過來,非但姨母,便連父親的死,隻怕也是被牽扯在陰謀之中的。
遙想父親一表人材,也不過三十四五歲的年紀,自打二十歲入皇宮作侍衛,雖說隻是芸芸侍衛中的一個,但也儘忠職守,兢兢業業。此時再回想起父親每每休假回來,站在藥房外等自己的樣子,羅九寧就不由眼熱。
那麼齊全的一家人,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牽扯到這皇廷宮鬥中去的。
揉著鬢額仔細於腦海中搜索,羅九寧仔細回憶著自己於那本書中讀來的一點一滴,忽而抬起頭來,已是眼前一亮。
她想起來了,在那本書裡曾隻言片語的提過,說就在今冬臘八節前後,洛陽城中,原本的一些地痞無賴,和著一股子流匪要起哄鬨事。
因不過些地痞無賴們,當然很快就叫裴嘉憲給平息了,但是,趁著那股子亂,她說不定可以逃出王府呢?
轉眼暮色日臨,蘇嬤嬤直到把小家夥哄睡了,仍還依依不舍的抱著,搖來晃去。
“嬤嬤,孩子既睡著了,就該放在床上睡,你這樣抱慣了,往後他總要你抱著睡,不行的。”
“他要讓奴婢抱奴婢就抱著睡唄,多俊俏的公子哥兒,你瞧這眉眼,果真生的跟咱們王爺一模一樣呢。”蘇嬤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