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保持警覺。
特彆工作者,是普通人的庇護傘,而非權力的殺戮機器。
從進入組織的第一天開始,她就被這樣反複地提醒。
組織的頭目是一個年邁的男人,對組織的各種信條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尤逸思加入的時候他已經病危,即便在病床上都還喊著他們的口號。
最後說的一句話就是:“心臟在為你搏動,就是你需要殊死去保護它的理由。”
尤逸思後來聽彆人說,他這個人身體素質不行,但信念感極其強大,並且擅長經營。他在的那些年,組織的財政上一直沒出現過問題。
不知道怎麼回事,是因為這熟悉的任務氛圍還是怎樣,尤逸思竟然在半夢半醒中想起在從前遇到的那些人。
明明來到這個世界也就幾個月時間,可想起末世卻好像過去了很久。
破敗的樓群、汙染的水源、瀕死的動物,廢墟,工廠,垂下來的燈牌。匆匆兩口扒完的罐頭,槍口的硝煙,身上的酸痛和血痕。
最後是哢啦哢啦的電車。
火花、白光、爆炸。
砰。
尤逸思睜開眼。
她來到了這裡。
天亮了。
遊輪即將靠岸。
她撐著膝蓋站起身,一下拉開了窗簾。微黃的朝霞和剛冒出來的太陽掛在深藍色的海上,油畫裡最愛表現的場景。
船上的廣播已經開始柔和地放起音樂,告知乘客今早會有第一個停靠點,下船後將會觀賞當地特殊舞蹈表演。
陸續有人醒來,開始收拾重要的隨身物品。
對邊良澤來說也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
他喝了一口咖啡,有人告知他帕特裡克想見他。
從來沒見過帕特裡克這麼積極,邊良澤有點納悶,轉而想起昨晚賄賂的那個女人,不禁暗想難道她行動得這麼快。
帕特裡克一進來就表情嚴肅,說:“我想了一夜,這樁生意必須要和你好好談談。”
他對邊良澤示意了一下,“到會議室來,一切保密。”
會議室的門隨之關上。
早餐過後,已經有乘客開始準備下船。
遊輪離港口越來越近,已經能夠看見聳動的人群。
乘客們在提醒帶好貴重物品的廣播中依次下去。
大部分人交流著在王後號上的見聞:“裡麵真的很奢華,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
“購物中心也很豐富,昨晚的酒會更是讓人大開眼界……”
還在笑盈盈地討論著感想,忽然間,有人聽見異響。
一個人回頭看了看,一扇窗戶裡冒出火光。緊接著,是更巨大的一聲——“砰!!”
窗戶玻璃碎裂!
剛剛還在文雅地互相交流著感想的乘客頓時瞪大眼睛爆發出一聲:“我艸!”
還沒反應過來,遠處的另一扇窗戶中也出現了火光。
“砰!!”
接連而來的爆炸聲!
乘客恐懼地驚呼!
船員也傻眼了,趕緊疏散乘客離開,還在船上的也立刻通知下船。
遊輪上一片慌亂!
而此刻,還在會議室裡就合作問題商討的邊良澤這才注意到了外麵的動靜。
兩個人頓了頓同時接起了電話。
“爆炸?”邊良澤眉頭一跳,猛地站起來,“哪裡發生了爆炸?怎麼會發生的?”
聽到“實驗室附近”後,邊良澤那股不妙的預感更強烈了。
不會吧……他售賣劣質炸藥不會報應到自己頭上來了吧?
還來不及想更多,那邊同樣接著電話的帕特裡克就大聲喊:“什麼?貝弗利,你不要害怕!我和你叔叔馬上就來救你!”
嚴肅的老人掛了電話,顫巍巍抓住邊良澤,說:“快跟我走!貝弗利被困住了!”
邊良澤還來不及說自己要跟船員吩咐一下,就被帕特裡克不容拒絕地拉走了。
“你冷靜一下,我們有保鏢……”
“什麼保鏢?身為人父母,在此刻隻想陪在孩子身邊!”帕特裡克振振有詞,“快跟上!我的貝弗利千萬不能出事!”
底層船艙裡的人也察覺到了動靜。
他們抬起頭來,有人聯係了一下外麵,得知遊輪上發生了爆炸,不止一次,地點尚未查明。
很快他們就收到了緊急撤退的通知,還在焦急地商量要拋下那些東西棄船。
“砰!!”
外麵的走廊上也響起爆炸聲!
我艸,這裡也有?
他們來不及做選擇了,隻能迅速拷貝了數據,帶上最重要的物品從安全通道跑出去。
“我們帶不帶那些人?!”慌亂中,有人還記起被關在樓上的實驗品們。
“自身難保!”為首的人罵了一句,匆匆忙忙提著自己的箱子跑了。
遊輪上的工作人員紛紛下船!
底層船艙很快清空!
而此時,邊良澤和帕特裡克才到了高層,把貝弗利從房間裡拉出來之後,看見她身後火海蔓延。
看著這兩個喜極而泣抱在一起的傻瓜父女,邊良澤真是氣得把他們扔海裡喂鯊魚的心都有了,現在電梯已經不能使用了,隻能走樓梯。等他們下到底層還不知道有沒有被炸死!
邊良澤忽然間一頓。
頂層!
頂層是他的停機坪!
船上其他人已經幾乎跑空了,費隆和他的助手李先生一路找到救生艇所在的地方。助手嫻熟地擊碎每一個攝像頭,手裡持著槍回頭檢查。
須臾,他按著耳機問:“您進去了嗎?”
那邊,尤逸思拿著邊良澤的指紋模型解開鎖。
人去樓空的船艙裡,隻剩下一些淩亂扔著的實驗品和雜物。
尤逸思一邊發回錄像一邊扒起衣袖,露出久違的射錨槍。
裡麵能夠托舉到二樓的機械臂已經停止工作了,她沿著牆壁三兩下輕鬆地爬上去,再次確認了一下。
一共十一個人。
尤逸思往前走到最裡麵。
周瑞辰察覺到探視窗外麵的光線有變化,迅速一躍而起,絕望地開始今天的這場抓奸戲。
來一次演一場,來一次演一場,他都特麼快成影帝了。
還好這個邊良澤擔心監控數據會被盜取,因此在真正機密的地方不設有鏡頭。如果這艙房裡還有攝像頭的話,他一天得從醒來演到睡著,他勢必得瘋。
當然,現在周瑞辰也離瘋不遠了。
如果問他這輩子最後悔的是什麼,那就是去看完狗拉雪橇之後覺得沒意思,學人家來華城紙醉金迷揮金如土,這下好了,馬上把自己的命也揮進去了。
他快哭出來了。
如果有得選,他當初一定兢兢業業伏案工作,做一個勤勤懇懇的娛樂公司老板!
這都是什麼破命啊!
滴滴一聲。
厚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麵掃開了。
周瑞辰心頭一凜!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絕望過。
終於,還是要給他補那一劑嗎?
在門打開之前的那一瞬間,他連自己死後父母是什麼表情都想好了。
邊良澤就是個神經病,瘋子,搞了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自己又控製不住,隻會找人做實驗!
什麼炸藥,毒品,各種生化藥劑,沒有一個是正常東西!
周瑞辰在大結局來臨之前,敬業地踹了一腳自己的床,抱著自己蹲下來,淚流滿麵地喃喃道:“你會死在自己的生化武器上的!”
門開了。
一角藍色的光擠進來。
外麵很冷,周瑞辰打了個哆嗦,死死抱著頭。
他聽見腳步聲靠近,來抓他的。
周瑞辰絕望地許下了自己的遺言。希望家裡人已經報警了,有朝一日終究會查到這個瘋子頭上……
“老板。”他聽見一聲喊。
周瑞辰抱頭的動作愣了下,後頸上豎立的汗毛都慢慢蔫下去了。
須臾,那聲音問:“狗拉雪橇好玩麼?”
這聲音是……
周瑞辰不抖了,呆滯地揚起頭。
他以為是錯覺。
怎麼會在這裡看見她?
轉瞬,看見她腰間的槍。
周瑞辰遲遲地咽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
最後說:“不好玩。”
“……姐,以後我給你拉雪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