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以唯結果論,說服鬱寒舟。
“我的判斷是對的嗎。上將。”
鬱寒舟觀察著明桓的神色,像是忽然發現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默默地把眼鏡往下挪一點。
鼻根教常人高聳,鬱寒舟側臉的輪廓在昏暗的光影裡顯得更加冷峻。
“你看的什麼資料。”
“因為是限製級材料,看過以後我這邊的儲藏空間裡已經全部消除了,源文件我也記不清是從哪裡找來的,應該是帝國的古書籍。”
鬱寒舟放下了筆,修長的手指交握,搭放在膝蓋上。
目光堪稱審視。
“多說多錯,指揮官先生。”
明桓的背脊忽然一冷。
鬱寒舟好整以暇地起身,走到明桓身邊,冷硬的皮鞋踩在地上,腳步聲咯噔,咯噔地越來越近,“我給你報過那麼多課程,是不是應該再給你追加一個‘審訊課’。否則以你這種應對水平。像這次這種情況,如果落入到帝國那些軍官手裡,肯定一點秘密都藏不住吧。”
我艸。
剛剛的話有漏洞嗎,漏洞在哪裡。
找不到漏洞沒法補啊。
明桓反複斟酌,卻不知道驚疑不定的目光早已出賣了自己,鬱寒舟是稍稍一詐就讓他的心虛昭然若揭。
鬱寒舟的嗓音已經不像明桓剛踏入這個屋子時候那麼和緩。
“說清楚,你是用什麼判定,那顆星球上的能源石價值遠遠高於一架躍遷式偵測古戰機的。”
還能怎麼判定。
因為我親自修過一架,還親自把那顆能源石安上去的啊。
能不能不要摳這種細節。
還能不能讓人賺點外快,有點隱私空間了。
“說話。”
大概是這一聲質問太肅穆,近在耳畔,加上SSS級成年惡龍的威懾力,明桓一瞬間後頸的汗毛炸了起來。
更要命的是,他隱隱約約地,好像聞到淡淡的alpha信息素的氣味。
清冽又冷淡。
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林海雪山的味道。
隔離劑——
失效了嗎。
明桓感覺一瞬間呼吸像是堵住了,他仿佛被誰遏住了咽喉似的喘不上氣,後頸處火辣辣地開始發疼。
本來現在應該很理性地在思考應該怎麼把他給帝國修過戰機賺外快這件事情圓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
再看向鬱寒舟的時候,眼淚它唰地一下冒了出來。
他拿手捂著臉蹲下去,眼睛通紅,肩膀都在輕微地發著顫。
“明桓,你怎麼了。”鬱寒舟語氣也變了,伸手要將他扶起來,卻被他一掌打開。
明桓捂著脖子,眼神也銳利起來,好像忍了天大的委屈。
但是推拒鬱寒舟的手臂卻無力極了,一連幾下拍打在他金屬質地的袖扣上,卻隻是咯得自己手心疼。
“我的任務是幫你挖礦石,我已經幫你完成了!”
“我還幫你炸毀了帝國的一輛追獵戰機!”
“我還冒險自爆,直接幫你解決了後續的軍事法庭問題!我告訴你,但凡這次任務不是我去完成,那顆礦星——”
“聯邦是丟定了!”
“這個皮爾斯號戰機,也得沒!”
“說到底不就是炸了你一台躍遷式偵測戰機嗎!我做了那麼多,你不給我論功,就錯了這麼一點,你揪住不放!”
明桓見提不起力氣打人,氣急了,狠狠一腳揣在鬱寒舟的皮靴上,“我是欠了你的嗎!這能源石很值錢,就幾顆就夠值那一架戰機了,這可是稀有躍遷材料!你隻要用就好了你管我怎麼知道的!”
情緒波動極大。
是分化期綜合征。
看來是明桓的隔離劑失效了——居然這麼快就失效了。
難道是分化期近了嗎。
謝書辭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而且剛剛還是戴著隔離貼來的,屋子裡沒有彆的omega,更彆談什麼信息需殘留。明桓不應該受到這麼嚴重的刺激啊。
鬱寒舟打開醫用包,掰著明桓的肩膀扭過來,看到他的脖子處又開始發紅。果斷地再給他推了一支隔離劑。
明桓看上去難過極了,鼻尖也發紅。
睫毛上沾著一點淚珠,濕漉漉的。
推了隔離劑以後安靜了不少,抹了抹眼睛,斜靠在鬱寒舟懷裡喘了會兒氣。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他質問得有氣無力的,“我還沒畢業,還不是你的下屬呢……”
“我本意是要你做個口頭任務報告。”鬱寒舟被倒打一耙,並沒有惱火,“是你要先騙我,避重就輕的。”
明桓緩過氣來,慢慢終於聞不到鬱寒舟信息素的味道了。
“那你就讓我避嘛——”
明桓翻了個白眼,因為過度不耐煩說話的尾音拖得有點長,聽上去竟有點像撒嬌。
鬱寒舟扶著明桓的手稍稍一滯。
向來公事公辦的他,竟然也不得不放棄這一次“口頭陳述”,虎頭蛇尾地中斷。
他將明桓扶起來依靠著他坐在了窗戶邊的長椅上。作為一名alpha來說,明桓真的過分地瘦。也許是因為他成長期以來一直在生病的原因。
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還是將一下午軍部會議商討的結果直接告訴了他。
“你的確立下大功。那些能源石是極其稀有的躍遷能源資源。那顆黑星——我們聯邦必須爭取。你的功勳我已經記錄在檔案裡,至於皮爾斯號墜毀的事情,隻能說事急從權,後續也不會對你進行任何處分。”
明桓吸了吸鼻子,喘過氣來了,從鬱寒舟懷裡爬出來。
順便拍了拍膝蓋上的灰。
“你的身體檢查報告今天晚上就會出來。你今天彆出去了,尤其不要見任何omega。”鬱寒舟調整了屋子的權限,讓明桓無法打開府邸任何一扇大門,“你的分化期綜合征比我想象中更嚴重。”
不出去就不出去。
反正我也有事,沒打算出去。
明桓大大咧咧地走出書房,剛準備回自己房間。
又三兩步走回來,從門縫裡探出一點腦袋,“鬱寒舟。”
“嗯?”
“有肉嗎。”
明桓拿手蹭了蹭有些發癢的鼻尖,剛剛好不容易攢出來的骨氣,已經被一支隔離劑打沒了。
“我餓了。”
門縫裡的小龍腦袋歪了歪。
***
廚房裡。
紅酒牛排的香氣彌漫在整個餐廳,明桓規規矩矩地坐著,鬱寒舟就坐在他對麵不遠處的沙發上繼續處理公文。
“你不用看著我。我吃完了自己會去洗澡。”明桓怪不自在的。
“沒事。”
“那你吃嗎。”
“不用。”
鬱寒舟的終端上閃爍兩下。是首都醫院發來的明桓上次全身檢查報告出來了。
他打開長達十幾頁的報告單,從頭到尾慢慢翻閱。
明桓叉著一大塊肉咀嚼,很快將小肚子填得飽飽的。甚至在鬱寒舟認真看報告沒有時間製止他的時候,把做牛肉剩下的半瓶玫瑰紅酒給喝了。
這酒比上次的烈很多,後勁也大得很,熏得他臉頰紅撲撲的。
他踩著虛浮的步子起身,打了個酒嗝,美滋滋地砸吧了一下嘴。
然後拍著圓滾滾的小肚皮上樓去了。
放了房間裡,咯噔一聲把門鎖上。直接躺在了床上。
一分鐘後,鯉魚打挺地坐起來。
對了!
今晚還得拍農業星呢!不能睡不能睡
明桓又打了個甜甜的酒嗝,打開終端,登進了星網。
與此同時客廳裡,鬱寒舟縝密地看著體檢報告,正翻看到下一頁,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子陡然縮成豎瞳,又在一瞬間恢複原狀。
他的指腹點擊在某一行,放大。一個字一個字地確認。
[alpha的信息素大概率是間歇性分化綜合征的過敏原。]
成長期幼崽得了綜合征的,不都是對異性信息素會產生不良反應麼。
明桓99.9%的概率分化成alpha,鬱寒舟之前都想當然地以為明桓是對omega信息素有反應,所以一直也儘可能地斷絕一切和小O接觸的機會。
難道錯了。
可是。
怎麼會是alpha信息素呢。
仔細想想。
從第一次到成長期開始。
明桓就是接觸著鬱寒舟的alpha信息素,情緒波動過大導致精神力暴動,甚至化作了龍崽原型。
第二次比較嚴重的反應,是在謝書辭家。
他以為是謝書辭小爸爸的omega信息素導致。
難道那次其實是謝書辭父親謝覺得alpha信息素誘發才讓明桓難受的嗎。
這次也是。
明桓是因為自己忽然地靠近,隔離劑又失效了。
接觸到了自己alpha的信息素,才再一次產生應激反應的。
鬱寒舟抬眼看著樓上緊閉的房門方向,打開終端給首都醫院院長打了個電話。
“舒院長,明桓的體檢分析報告看了嗎。”
“為什麼他一個準alpha,會對alpha信息素產生應激反應。”
那邊沉默了一下。
顯然是也在翻閱調看明桓的身體檢查報告。
鬱寒舟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直到那邊將報告分析全部看完都沒有切斷電話。
那邊似乎也躊躇很久,最後才猶豫著說。
“鬱上將。”
“我們這邊的建議是——”
“希望您帶明少爺再去做一次【預測分化】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