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
王庭。
終端上閃爍兩次,年輕的指揮官大人吻彆了年幼王子稚嫩的手背，吩咐人照顧他入睡後獨自走向幽靜無人的庭院。
是有關那個少年的訊息。
他又一次登上那個匿名交易論壇了。但是由於少年那方反偵察裝置太過高端，他最多隻能監視到這個地步。
以前他曾疑惑過,這個戰機修理師的反偵察設備是怎麼做到銅牆鐵壁的。
現在他懂了。
那個星網上小有名氣卻始終扒不出身份的野生戰艦修理師——
他是鬱寒舟的養子。
在鬱寒舟的府邸裡，這個少年得到了最嚴密的保護。
他對這個少年的關注萌芽於大約六個月前。
帝國截獲一樁星盜販賣舊機甲戰艦的案子，破解後發現裡麵竟然有一台三千年前的機甲,本來已經破舊得完全沒有躍遷功能，但是當時卻被完好無缺地修好了。
經過拷問和長時間的調查,他們得知了有個在匿名論壇上接單的人。不知道坐標，年齡，樣貌。但是無論多麼難修理的機甲戰艦，隻要他看過之後承諾能修好的,最後都能完好無缺地回到手上。
他們曾追查了很久都查不到他的坐標和定位。
直到不久前,聯邦軍部直接插手給他調動指揮官考試的寢室分配,親自將他的終端挪交到了那顆科研星上。他們長久而隱秘的追蹤才終於被扒到一點蹤跡。
執政官霍斯為了接近這位少年，偽造身份和外貌成了一同備考的學生。
才終於見到他。
花了將近半年的心血,抽絲剝繭一般地，終於將這個神秘戰艦修理師的身份撥開遮掩,見到一點真容。
“檢測數據端。”
經曆過千年前的大戰,科技斷崖式下降後，由於帝國仍然掌握舊世界裡七成的科技遺留，整體的科學研究水平都是高於聯邦一些的。
如果聯邦四百年前沒有出現那個姓鬱的人。
也許帝國早就該統一星際了。
在對方沒有戒心的情況下,乾預一位軍校生的數據端波動並不算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進入了匿名交易論壇。”
“登入了拍賣會直播。”
“拍賣會享有最高數據權限，我們一時沒辦法破解哪個是他,但是,一共有十二件拍賣品信息是公開的。這邊現在把拍賣品數據發給您。您看看,能不能判斷出哪一件可能是他的目標商品。”
這可真是——
挺狡猾的啊。
執政官大人打開那十二件商品的信息,草草地過了一眼。
名貴的稀有寶石項鏈，稀有的絕版手稿書，破損的高級戰艦，舊時代的機甲頭盔，邊遠流放地段的一顆農業星使用權，一千顆普通能源石配備的激光武器……
五花八門。
他猜不出裡麵哪一樣會是少年感興趣的。非得選一個的話，也許是——破損的戰艦？
但那也隻是普通戰艦。
難道會是那一顆稀有寶石項鏈。
執政官打開項鏈的照片，那是這一次拍賣會上最貴的商品，起拍價一億三千萬星幣。紅色剔透的寶石又半個拳頭那麼大，透亮又明澈。
十分驚豔。
像極了少年給人的感覺。
是啊。
他柔軟的頭發上就該戴上鑲嵌著這樣色澤珠寶的王冠，細嫩的脖子上圈著這樣漂亮璀璨的項鏈，手腕上也必須戴著鮮豔醒目的手釧。
甚至於，他就應該是一件被放在展示台上。
最貴重的商品。
而不是這樣藏匿在拍賣坐席裡，意圖買下其它的珍寶。
“檢測數據，全程盯著拍賣會。”
少年憑借出色的維修技巧從他手裡賺走了一千萬星幣，不到十天又把他修好的戰機給炸得粉碎。
他會用那筆錢拍下什麼呢。
霍斯也很好奇。
這一場拍賣會隻是匿名交易網上最普通的一場，不僅是參與競拍的人屈指可數，甚至觀看直播的人數也少得可憐。
***
房間裡。
明桓強忍著心口澎湃的激動，心臟激動得都快要停跳了——
快點快點，快趕不上了。
掐著最後的通道關閉時間，明桓嗖幾步刷了權限卡後進入了虛擬的拍賣會場裡。
啊，坐席都沒坐滿。
來得及來得及！
聽說裡麵還有四分之三都是衝著那顆高價的寶石來的，其他的商品基本都沒什麼人喜歡。
哼哼哼，沒眼光。
明桓打了個酒嗝，搖頭晃腦地扶著座椅，找了個更為前排的位置坐下。
第九個拍賣的就是那顆農業星。
因為無人關注，起拍價又比之前降了一點，現在隻要一千七百萬。
明桓在心裡盤算著，剩下的兩百多萬可以用來買點牛崽羊崽，再蓋一間大大的房子——但是那顆星球的坐標，連星網購物都不配送的，他必須自己用空間到時候給拖過去。
完美。
太棒了。
攢了一年半的錢，他勞心勞力在鬱寒舟布置的繁重課業中還能抽出時間來接點私活，好不容易攢了一千九百多星幣啊，這一點一點攢得多難，隻有他自己清楚。
終於啊！！！
這是讓他盼到這天了！
“好的，接下來是九號商品的拍賣。首先有請我們的優先競拍者舉牌示意，告訴我們您是否在現場。”
優先競拍者就是明桓。
他很早就斥巨資“五十萬”拍下了優先競拍權。
擁有這項權力後，在此商品的拍賣會上，差價在一百萬以內，都是由這位競拍者得。也就是說如果有想要競價的，需要以一百萬為基礎單位加價——而明桓則不受這這一條約束，可以以最低限度一萬星幣往上加，對競拍下這件商品十分有利。
這顆農業星可以說著在場的十二件商品裡最沒有人氣的了。
拍賣會舉辦方都完全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願意買下它的優先競拍權。
燈光打在了舉牌少年所坐的位置。
場內頓時一片寂靜。
少年身形包裹在聚光燈的光束裡，完全察覺不到自己以外，那一圈黑暗中無數人注視的目光。
這樣死亡打燈下容易顯出一個人最難看的樣子。
但是，這個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額頭線條圓潤流暢，鼻骨高挺，下顎骨又瘦削。清澈的瞳眸裡好像承載著甜滋滋的蜜糖。
但是同時，眼瞼下到臉頰處的大片紅暈，又襯得格外明豔。
綺麗，又奪目。
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漂亮。
察覺到全場隻有他不是用係統配備的通用臉，主持人也完全沒想到提醒一下少年是不是忘記開修容程序了——她發自內心地覺得，他長得這麼好看，就是應該出現在鏡頭下任人欣賞的吧。
人家也許根本不想匿名。
而且——
他還為了出現在鏡頭下，特地給自己貼上了一對漂亮的小犄角。
是精心打扮過的，就是想趁著這場直播展示自己的美貌吧。
否則，怎麼有人會去拍這樣一顆廢棄又偏遠的農業星呢。
“請問您為什麼要拍下這顆農業星。”主持人的聲音都放柔了些，她看到少年起身的時候好像搖晃一下，雙指擠壓了一下鼻梁提神，好像是有點站不穩似的。
明桓又揉了揉有些看不清的眼睛。
過於簡單粗暴的動作，把那雙漂亮的眼睛都揉得發紅。
眼眶裡漫出一點點細碎的水光。
“為什麼？這，這還需要理由嗎。這顆農業星荒無人煙，位置偏遠，附近一千萬公裡內都沒有設置任何一個監測站——媽呀，到哪兒去找這樣的神仙星球！”少年語氣並不像他外表那麼脆弱朦朧，甚至聲音裡還壓著讓人無法理解的興奮和激動，臉頰像是秋深的楓葉，那一點緋紅好像染上了眉梢，整個人都開心得幾乎要躥上天，“可以養牛，放羊，乾什麼都可以！自由自在，多好啊！簡直太棒了!”
“這裡就是整個星際最最最，最最最，最舒服的地方!”
少年篤定的臉色讓在座的其餘拍賣者覺得自己的常識仿佛被侮辱了。
在他們看來。
就這麼個流放邊遠地域，荒僻得寸草不生的星球，有什麼值得買的。
而且，附近一萬千米內連個監測站都沒有，這算是什麼優點。
現在的年輕人審美都如此獨特嗎。
你這樣亂花家裡的錢，你爸媽知道嗎。
看著少年過分好看的麵容，心裡頭想——長得這麼好看，肯定是被家長寵壞了。年紀輕輕就這樣亂花錢。
買什麼不好，買這樣一顆沒用的荒僻農業星，回去怕不是要被毒打一頓。
“可是，您想要放牛養羊，為什麼不拍畜牧星，要拍農業星呢。”主持人看到主辦方那邊傳來的隱秘簡訊，直播觀看人數急劇上升！
主辦方那邊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希望能臨時多和這位少年交流幾句，拖長他出境時間。
“啊，我就是要拍，什麼星都可以啊。對了，拍下以後我還要給這顆星命名！以後啊，這就是我的新的啟航點，就叫他啟明星！”明桓手指著後麵放出來的那顆星球遙遠的照片，眼神裡滿是憧憬。
看到這樣的眼神。
剛剛那些覺得他不懂事的其餘拍賣者們又一瞬間原諒他了。
他應該是個性格有點驕縱的小omega吧。一千七百萬星幣也許對於他的家庭而言根本什麼都不算，能哄得他開開心心就好。
主持人眼底也多了些憐愛。
“哦，原來您名字裡有個明字。”
“廢話，你還性彆裡有個性彆呢！”
【哎呀我去，慕名而來，這顏值真的太可了！我瘋狂尖叫！！！是哪裡的小哥哥！分化了沒有？！】
【我長這樣，我早就去星網上賣信息素賺錢了！他一看就是個alpha！】
【我覺得像omega誒，alpha會長得這麼漂亮嗎？】
觀看直播的人數還在上升，主持人顯然也有些小小的激動，這種不起眼的拍賣會在整個星際，一天就有成百上千場，真是難得，居然能達到這個觀看人數。
舉辦方也覺得這是意外之喜。
直播觀看人數直線飆升。
其中除了普通人類，也不乏有龍族看到了。他們隻掃了眼少年額頭上的犄角就認出他應該是高階龍族，立刻在彈幕裡提醒。
【忘開自動修容程序了吧，主持人提醒一下啊！】
啪地一聲。
直播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被乾擾中斷了。
沒有宣傳價值，主持人加快了拍賣速度。再打算問一個問題就開始拍賣了——如果她沒有估算錯，這個小少年應該是今天唯一一個打算買下這顆農業星的買家。
“那您的意思是，在這顆星球上養牛放羊是最好的職業與生活，在您心裡真的沒有比這更好的嗎。”
“沒有。”
主持人微笑。
“那，就算讓您就職於軍部，當一個帝國戰艦設計師，或者空間站建築師，哦，對，指揮官！當聯邦指揮官您也不願意嗎。”
哦豁，這問題簡直撞槍口上。
少年本來興奮的眼眸忽然沾了點暗色。
像是回想到什麼不快的事情。
嘟嘟喃喃，小手一揮。
“不願意！當然不願意，指揮官有什麼好當的。”
拍賣席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眾的都是固定聲線，但是笑聲各不相同。
他們都在笑小少年不懂事。
也許他是帝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