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謝家那個孩子,給我找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謝書辭被帶往軍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這一次見到鬱寒舟,似乎很前麵好幾次的感覺完全不同。鬱寒舟穿著軍部上將的軍服,身形頎長如鬆,坐在皮質長椅上,修長勻停的手指裡握著的是有關於謝書辭調用稀有礦石的勻調資料。
這本該是商業機密。
但是在軍部的信息係統下,竟然也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明桓最近一次修理戰機,是修的什麼型號。”
謝書辭知道,鬱寒舟一向對明桓管得很死。
但是沒有想到,明桓自己憑能力接幾單,賺點錢,也值得他這樣來過問。
“這是他的隱私。”
“我無權過問。”
謝書辭冷硬地回答。
鬱寒舟瞥了眼他脖子上厚厚的阻隔貼,這個omega比他想象中脾氣更為冷漠疏離,似乎和前幾次見到的性格感覺有些差異。
他並不太善於和omega打交道,尤其是這種傲氣非常的,於是放下手中的材料,“上一次你的畢業設計機甲能夠通過軍部審核,是明桓幫了你。”
“他一直很欣賞你。”
“謝書辭,明桓現在遇到了一些麻煩,我需要儘快定位他所在的地域,你最好配合我,否則,我有權對你進行審問,即使你是一位omega。”
謝書辭皮相十分清秀淡雅。
麵對屋子裡釋放出的些許威壓和森冷的氣息,他似乎並沒有多害怕。
“上將。”
“您沒有發現,您一直在過度乾預他的生活嗎。”
謝書辭微微垂下眼睛:“他通過自己的勞動能力存錢,去買一件自己喜歡的東西。”
“為什麼,這種行為,也和必須要讓您知道得一清二楚。”
鬱寒舟微微一愣。
“明桓他,一直都活在您為他界定的規則之內。他過得並不快樂,現在他已經破殼三年多,即將成年,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不要再出手乾預——”
“你是以什麼身份和我說這些話。”
鬱寒舟摩挲著指腹,“你隻需要回答我提的問題,軍校生。”
“多餘的話,我不需要聽。如果你學不會在這樣溫和的情況下陳述回答,我會把你交給軍部專業的審問科室。”
謝書辭漆黑的眼睛微微抬起,這一次,竟然直接和坐著的鬱寒舟對視上。
“三年了,您每次都是這樣嚇唬他的嗎。”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前幾天一直縈繞在鬱寒舟心頭的那份燥鬱更加深刻了。
“我在找他。”
“他也許並不想被您找到。”
謝書辭冷淡地回應,讓鬱寒舟眼神陰沉下來。
“我和他從破殼後,一起上學,一起考試,三年來,一千個日夜裡我和他靠得最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在想什麼。”
“上將,他想要自由。”
就在僵持的時候。
門外的中尉輕叩三下門。
“上將,查到了。”
“他在那一場拍賣會上,試圖買下的是一顆星球。”
謝書辭臉色微沉。
鬱寒舟聞言起身,徑直越過站在麵前的謝書辭,在信息傳輸下獲得了星球的信息和定位。但是在用星艦進行定位操作的時候,操作麵板上卻顯示根本無法獲取定位,也無法進行躍遷。
“鬱寒舟上將——”
謝書辭話沒說完,被一旁的林上尉出聲打斷並直接攔在了辦公桌以外,“同學,希望您冷靜一點。”
“明少爺在一個小時前,可能在首都星西南郊區遭受到了一場莫名的襲擊,現在失去了蹤跡。上將是在找他,保護他。”
“希望您不要乾擾上將。”
鬱寒舟切換幾個戰機,都無法定位到那顆星球。
星球明明是存在的。
可就是硬生生從所有戰機的信息係統裡被抹去,無法鎖定。
這絕對是人為。
那隻小龍絕對不會因為一點點鬨脾氣的情緒,就徹底抵抗自己定位他,找尋他。
這意味著,與此同時,還有彆的人在對他進行鎖定。
明桓他無法判斷有誰在鎖定他,所以將所有試圖鎖定的戰機全部進行隔絕。
這樣的行為是極度耗費精神力的。
他剛剛才發生過精神力小範圍暴動,這種行為不能持續很久。
可是終端被切斷,信號被攔截。
到底還有什麼方法,能儘快聯係上明桓。
“鬱寒舟上將,您每次都說是在保護他,可是他是個alpha。他有權選擇自己想過的人生,您過度的保護隻會讓他陷入痛苦,他——”
謝書辭還在試圖切斷鬱寒舟進一步尋找明桓。
鬱寒舟陡然陰鷙的眼神望來,“你……”卻驀地凝在謝書辭臉上。
“那台新錄入軍部的勘測機甲,就是謝書辭畢業作品。用他來進行定位!”
“明桓操作過這台機甲,他不會拒絕這台機甲的定位請求。”
謝書辭臉色驀然一白,“鬱寒舟上將,您這樣做是在利用明桓對我的信任,您太卑鄙了!三年撫養期限即將到期,為什麼您就不能……”
“現在,立刻發送定位請求。”
鬱寒舟完全沒有理會謝書辭的意思,隻簡短地朝著一旁的軍官繼續下命令。
謝書辭被強行帶出了軍部頂樓辦公室。
鬱寒舟踏進會議室裡,巨大的光屏上連接著那台軍校生畢業機甲的定位係統。
第一次定位,無響應。
第二次,無響應。
終於在第三次的時候。
定位成功。
鬱寒舟即刻趕往軍部地下機甲樣品儲存室,將那台剛剛入庫不久的機甲取出後直接調整月前數據。和明桓上一次一樣,在短短一秒鐘內完成躍遷。
這一通雷厲風行的指令下來,距離發現爆破還不超過一個小時。
完全失去蹤跡的小龍。
就再一次被他找到了。
浩瀚無垠的星海裡撕開一道小小的裂縫,一架小型機甲倏然出現,開始環繞著小小的星球借由能量波動偵測,定位到了星球北麵的一小處綠洲。
來不及駕駛飛去。
鬱寒舟毫不猶豫,直接操作二次躍遷。
機甲在湖麵上緩緩降落,激起微波粼粼。
一道裂隙裡,機甲憑空躍出。
鬱寒舟看到湖邊上那火紅色爆破型躍遷戰機,心裡始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些——找到了。
他駕駛著戰機靠近湖邊,機甲很靈便,他以戰機為中心開始環顧四周。
終於在不遠處的兩顆枯樹下吊著的編織網裡,找到了那隻熟睡的小龍。
這顆星球上空沒有月亮,但是有無數明亮的繁星。
星光璀璨,如薄紗蓋在小龍瘦削的身上。
少年抱著膝蓋蜷在粗糙的繩網裡,尾巴彎在纖細的腳踝上,他的身上都灰撲撲的,不合身的軍服上燒出好幾個破洞。
他睡得很安靜,呼吸聲也很輕。
就像是以前每一次在屋子裡蜷在被窩裡一樣。
但是。
分化後的小龍長高了些,細長的脖子彎曲,臉頰也更清臒,褪去一些幼態,更像是一位成年人類的模樣。
精致的下顎骨再往上,是白皙又透著些粉嫩的耳垂。
藏在柔軟的頭發裡。
涼風吹過的時候才能露出精巧的耳廓。
鬱寒舟走近了些,忽然後悔沒有帶一件更舒適像樣的衣服來。
明桓脖子上被粗糙的軍服擦出一點痕跡,腳踝似乎也被不合腳的鞋子摩擦得紅彤彤一片,衣服褲子本來就短了不說,這樣冷的天,他居然連襪子也沒穿一雙。
鬱寒舟眉頭又擰了起來。
放輕了呼吸,伸手把困極了的小龍抱起來。
少年在他懷裡轉了個身。
還是沒完全醒來,好像累極了。
但是那本來蜷在自己腳踝上的尾巴,卻自然而然地纏上了鬱寒舟的手腕。
腦袋不自覺往他懷裡拱一拱。
長高後的明桓抱在懷裡少了幾分溫軟,但那雙腿修長又清瘦,膝蓋彎搭在手臂上時,和分化前一樣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
看著像長高了。
可實際上也沒重多少。
還是這段時間補充的營養不夠,食物能量都補到骨骼裡去了,個子是竄高了,卻沒長出什麼皮肉。
摩挲著手上的單薄又粗糙的觸感。
鬱寒舟才意識到——
明桓他居然,沒有穿裡麵的薄衫和內褲,直接套的軍裝外套和褲子。
太不懂事了。
居然穿成這樣就跑了出來。
吊網下還放著一小堆最普通的營養劑空殼。
粗略一數就有七八支,可見他也是餓極了。
鬱寒舟本來因為他安然無恙而感到微微放鬆的那顆心。
又無端冒出點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