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微微收緊,懷裡的龍哼唧一聲,有點不舒服地往他懷裡再蹭一蹭。
抱著小龍的手臂又鬆開些,明桓蓋著厚厚的軍服,隻露出一小個腦袋,好不容易被抱在懷裡暖和一點,他舒張開的四肢動不了,就縮著脖子往能遮風的軍服裡縮。
鑽了一會兒。
鬱寒舟走兩步到湖邊,再低頭隻能看到額頭上一對小小的犄角。
這顆星球溫度不算高,而且自轉很慢,夜晚極長。
如果他今天不找過來。
明桓就預備這樣吹著冷風,在連個蓋被也沒有的地方睡個三天三夜?
等一下。
他頭頂柔軟的頭發怎麼還被燒焦了一小撮。
湖邊上倒映的星光微亮,映在小龍臉上。
軍服大衣拉下一點,像是一點點把臟兮兮的雞蛋殼掀起來。明亮的星光倒映下,他能清晰地看到明桓睡夢裡微蹙的眉頭和緊閉的雙眼。
居然連眉毛和睫毛尖端都灼到一些。
首都星郊區那一場爆炸到底怎麼回事。
他將軍服再拉下一點。
小龍的臉上擦出一道細長的灼痕,在靠近他胸口的眼尾下,還在滲血。
是激光炮擦到的傷口。
差一點點就傷到了他的眼睛。
嗅著小龍渾身上下難聞的燒灼氣,鬱寒舟臉色又冷凝下來,直接把軍服拉到他脖子以下,再由上往下地看他身上有沒有彆的傷口,再到鎖骨。
小龍被他的動作驚得很不滿地又哼唧一聲,緩緩地掀起被燒沒了一小撮的睫毛,睜開了眼睛。
“?!”
明桓差點直接從他懷裡跌下去。
蹬了兩下腿後被抱得更緊,看到鬱寒舟扯著自己軍服紐扣的那隻手,聲音拔高了一點,“鬱寒舟!你在乾什麼!你有病嗎!”
聲音也有點變化。
是很清朗的嗓音,很是好聽。
“你身上還有彆的傷嗎。”
“沒有,沒有!”
明桓呼拉一下直接跳下來,結果忽然沒站穩一腳踩進湖水裡濺起水花後手腕又被拉住。
腳底下被幾塊銳利的石頭劃到,一連退幾步,就感覺抓住自己的那隻手猛地收緊,將他拉得往前一撲,跌進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裡,頭頂傳來的聲音似是帶著點薄怒似的喑啞,“還鬨。”
“不是說了,在家等我嗎。”
鬱寒舟知道這隻小omega有點彆扭,明桓從成長期開始就很不喜歡彆人看到和觸碰他的身體。
看他剛剛動作也不像有什麼大傷,就繼續拿長長的軍服外套披在他身上。剛剛過膝的外套,穿在明桓身上,正好到小腿肚。
是長高了不少。
明桓撞到鼻尖酸疼,“你跟我不是沒有關係了嗎。”
“解除撫養關係嘛,我知道了。”
“還等什麼,不等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你當你的上將,每天忙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再管我了,你肯定鬆了口氣。以後不用帶著我這個拖累,你……”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
但是明桓不得不直麵,他的確被鬱寒舟丟掉的事實。
小龍有點驕傲地彆過臉去。
“我幫你修了一次機甲,一億隻用還你九千五百萬,這些我都算得清楚的。雖然你還是虧了很多,但是,但是我好歹給你爭取來了一顆礦產星。我們以後就算兩清了。”
明桓低下頭。
光腳踩在沙地上,腳指頭微微曲起,摳著地上的雜草。
鬱寒舟:“兩清?”
明桓心裡頭浮出一點委屈。
“早就說好了嘛。你想養我就養我,不想養我也沒關係……”
“跟我說一下就可以了。”
“我又不會纏著你。”
鬱寒舟不說話了,明桓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撓了撓眉尾。
心裡頭悶氣本來都被帝國抓他那件事攪和得釋然了很多。
剛剛半夢半醒間,感應到熟悉的機甲在試圖定位,他屏蔽了兩次。
但是第三次,他同意了。
他知道那台機甲已經被軍部錄入,也知道,是鬱寒舟在找他。
也許,三年的收養,需要一個更鄭重一點的告彆。
鬱寒舟一定覺得很虧。
“我知道你給我花了很多錢,但是那些,本來,本來也不是我一定要求你買的。你,你自己要給我買的……”小龍越說越急促,好像有點抓不到重點了,最後猛地一抬眼,漂亮的眼眸撞進鬱寒舟眼底。
“我本來很好養的,是你非得,非得給我花這麼多錢。”
“這不怪我的。”
鬱寒舟始終不說話,明桓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撓了撓眉尾,“你聽懂了沒有。除了那一億,彆的錢我不會還你。”
其實是,再多地他也還不起了。
真的沒錢了啊。
他還要在這裡蓋房子呢。
肚子也很餓。
他帶的營養劑大概也隻夠吃七八天。
“我不要你還我。”
鬱寒舟說,“我們先回家,再慢慢談。”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我說了,等你分化了。我有話要跟你說。你現在精神力不是很穩定,我必須帶你回家先做個身體檢查……”
“撫養權不是到期了嗎,為什麼你還可以命令我。”
“我不是命令你,我是建議。”
“建議的話,我可以拒絕嗎。”
“那你拒絕的理由是什麼。”
明桓覺得和鬱寒舟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時候,真的有時候就像做陳述報告一樣。他總是喜歡這樣居高臨下地安排彆人。
可他不喜歡。
“還要理由才能拒絕的話。”
“不就是不可以拒絕嗎。”
明桓脫下身上的外套,交還到鬱寒舟手裡。
冷風吹著他被燒焦的頭發,眉毛,將他眼睛下那道傷疤映得清晰可見。
“其實我,我知道總有這一天的。我也有自己存好錢,我也不是說,一定要你怎麼樣。如果你並不需要我,隻是因為alpha必須照顧omega,所以想要養我,那就沒必要了。既然我已經成年了……”
鬱寒舟好像知道他想說什麼,冷聲道。
“你破殼才三年。”
“……”
鬱寒舟為什麼總是可以幾句話把人搞得這麼生氣呢。
明桓成熟又穩重的麵具漸漸出現一點裂痕。
“我說過了,我覺得我自己可以——”
“我覺得你不可以。”
謔。
一整個無語住。
明桓默默在心裡罵了一句臟話。
“那條通知信函,是聯邦法庭自行發送的。我並不知道。也不是要用那短短的一封通知信函就與你斷絕關係。”
“先把衣服披上。”
鬱寒舟將軍服外套再蓋在他肩上,“這兒風冷。”又問,“你為什麼要拍一顆這樣的星球。”
“荒蕪,乾冷,晝夜溫差太大,也沒有生長什麼你喜歡吃的東西。”
“我可以自己種!我帶了好多種子!我說了,我是有計劃的……”
明桓一邊說一邊從儲藏空間裡取出一小摞的種子和保鮮儲存的小苗。
鬱寒舟:“……你什麼時候買的這些東西。”
“很早了。”
“大概一年半前就開始準備了。”
明桓絮絮叨叨,“這裡雖然有點冷,但是我都做好計劃的。能種的蔬菜和鮮花其實都很多,而且,長著厚厚皮毛的山羊和耐寒的牛都能在這裡生活,最重要的是這裡離監……”
鬱寒舟把他沒說完的話補上:“離監測站夠遠。”
“又處於帝國和聯邦的交界。”
“你覺得你在這裡,就沒人能找得到。”
鬱寒舟臉色有些古怪,似乎醞釀很久,最後隻評價了兩個字:“天真。”
明桓知道,鬱寒舟的意思是他的購買途徑不是天衣無縫,就連抵達這裡的方法也並不是無跡可尋,隻要他想,用不了三天就能查出他曾經做過什麼。
甚至。
鬱寒舟隻用了一個小時。
覺得心裡有點憋悶。
為了爭了回一點麵子,他瞪著眼睛說:“如果不是你用謝書辭這台機甲來找我,你看你找不找得到。”
鬱寒舟的臉色忽然變得不太好看。
“你以為是謝書辭才沒有乾擾定位的。”
明桓聳聳肩,不以為意,“這機甲進了軍部樣品庫,當然隻有你能調出來。謝書辭隻是個omega,軍部怎麼會讓他一個未畢業的軍校生駕駛躍遷機甲。”
“信號源過來的時候。”
“我就知道是你在找我。”
鬱寒舟的臉色又舒展了些,不自覺間,說話的時候語氣都輕緩了很多。
“你剛分化,精神力損耗太大,所以你剛剛才會那麼困。如果有人不斷定位你,你要不停地用精神力去乾擾定位,那麼你無論睡多久,都是睡不夠的。”
鬱寒舟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啟動了這一架帝國爆破型戰機,“先回家。”將他往那一架火紅色的爆破型戰機的方向拉去。
明桓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光著腳踩在湖邊,像一顆釘子釘在了地上。
“你要和我一起駕駛這架嗎。”明桓指著不遠處謝書辭的機甲,“那那個怎麼辦。”
“下次來拿。”
“不行。”明桓顯然可寶貝那個機甲了,鬆開鬱寒舟的手就往機甲那邊去,“你駕駛這台,我駕駛那個。這機甲放在這,帝國那邊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會直接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