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AO混亂思維障礙?”
終端視頻投影裡, 舒沄作為明桓短期心理輔導醫生再一次觀察了一下這位剛分化的學弟的身體數據。
“我認為不是。”
鬱寒舟坐在書房裡,回憶著前幾天坦白時晚上小龍的反應,語氣冷靜地陳述著他的判斷, “他的混亂並不來源於對自己是A還是O的定義迷茫,事實上,更像是……”
“更像是什麼?”
“……我也不確定。”
舒沄發現, 向來判斷精準的上將在說這些的時候非常猶疑。
語氣裡充滿著沉鬱的擔憂。
似乎對他未來龍伴精神問題而困擾已久。
“過去的三年,我的確從沒懷疑過他會發生小概率分化。”鬱寒舟還在做著反思。
“也許就是那三年裡, 我給與他的陪伴太少了, 沒有對他進行適當的引導。或者說他年紀太小了,我也不明白具體的原因是什麼……”
“他甚至和我說, 哪怕是在【絕對匹配】的事實麵前。結婚仍舊需要慎重考慮,否則無法判斷是不是要和這個人結婚……”
這還是頭一回上將對舒沄說這麼多話。
上次明桓分化的時候,雖然情況也很棘手。
但是那時候上將也是運籌帷幄的沉穩樣子。
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舒沄記得自己父親曾經說過,和鬱上將作陳述報告的時候, 一定要言簡意賅。鬱上將不喜歡長篇大論地闡述問題。
但是今天。
他好像就有說不完的話。
事無巨細全部告知。
唯恐漏掉細節。
舒沄聽到後麵,似乎明白過來什麼,試探著問。
“所以,他拒絕了您的求婚?”
舒院長已經不止在家裡發過一次脾氣, 說鬱上將四百年了, 終於遇到了他絕對匹配的對象,人家都是分化期第一天就要領證結婚的, 怎麼鬱上將拖啊拖,拖到人都分化完了, 還不夠, 還憋著不說。
不僅不說, 還把自己的精神力胡亂糟蹋得連受幾次反噬, 這身體情況,比沒有匹配對象的時候糟糕十倍不止。
這種情況放彆的龍身上,彆說是匹配對象已經分化完了。
那就是守著一顆蛋,這麼朝夕相處,都能抱著蛋睡覺了!
他還擱這分房睡呢。
鬱上將處理起複雜的政治對抗和軍事問題的時候總是一針見血,快刀斬亂麻。
唯獨對自己的小omega,總是小心翼翼的。
舒沄倒是想到可能會拖來拖去,但是完全沒想到——
居然可能會被拒絕。
“拒絕倒是也沒有。”
鬱寒舟摁了摁眉心。
“那您對他的伴侶感應呢。”
“有。”鬱寒舟發覺舒沄言辭中表達出來的是和明桓一樣對他們匹配度的懷疑的時候,眼神明顯的冷冽一些,“他剛到成長期的時候,甚至是幼崽期後期的時候,我的行為已經有些異常……”
“您的異常是指。”
“我會下意識在明知道他是alpha的情況下,給他買一些omega才需要的防護性物品,並且會在他完成某些指標的時候,提前給與他獎勵性的承諾……”
“但是他之前預先匹配對象是一位omega,並且他們的感情看上去也非常親密。所以我完全沒有往這方麵想……但是,我應該還出現過下意識後延他與彆人婚期的行為。比如,我曾在理由不充分的情況下,建議讓他們畢業後再考慮結婚的事情。”
對於行為準則循規蹈矩了整整四百年的上將而言。
這的確算得上是很強烈的前期感應了。
那麼,明桓那邊難道就沒有類似感覺嗎。
比如,沒有由來的依賴信任,比如,天然地依靠。
“他還說了什麼嗎,如果他認為光靠匹配度不足以說明你們的關係,那還需要彆的什麼。”
“有。”
鬱寒舟回想著,“他說需要感情基礎。”
舒沄似乎也略有些迷茫。
“什麼叫……感情基礎。”舒醫生再仔細思考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調出一些人類社會的數據。
“上將,也許他的知識吸收不僅僅是依賴於您對他的課程培養以及義務知識傳輸,他可能還有意識地去了解了人類的擇偶規則。”
“人類之間,擇偶靠的就是長期相處後的感覺判斷。他們把這種靈魂的碰撞稱之為愛情,他所說的這種感情基礎,應該就是這個。”
舒沄稍微鬆了口氣。
看來也不是上將說的,依賴性障礙那麼嚴重。
“如果是說有愛情就可以結婚的話。”
“就向他證明‘愛’的存在就可以。”
鬱寒舟皺起了眉頭:“愛還需要去證明嗎。”
“人類的話,愛情就是長時間的相處去證明的。告白,約會,相處,求婚,訂婚,最後結婚……當然,也還有離婚的。”
“離婚?”
“嗯,人類的愛可能會很短暫。如果一旦沒有愛情了,或者是,其中一方認為沒有愛情了。當然就隻能離婚了。”
上將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僅僅因為這個詞語,眼神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彌漫出一點燥鬱的暗光。
***
清早。
明桓做了個噩夢。
這還是他穿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做噩夢,是有關鬱寒舟的。
他夢到他不死心地跑去跟鬱寒舟強行跟他說“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完整的”,並且試圖強勢地說服這隻白羽惡龍alpha。然後——
被鬱寒舟拿小鐵鏈子鎖起來了。
這位惡龍強A冷漠著一張臉,就像是原文主角一樣開始強取豪奪,一邊抓著他腳踝叮鈴哐啷地拿鐵鏈子鎖他一邊說,龍結婚不需要愛情。如果你不同意的話。
“就先給我生一顆龍蛋吧。”
那聲音掃在耳畔,真實感爆棚。
把明桓直接嚇醒!
醒了以後他去了浴室把一身冷汗洗掉。
看著鏡子裡最近半個月都沒消的黑眼圈,深重地歎了口氣。
幾天前鬱寒舟把他鎖在房間裡那一次‘坦白’,果然還是給他造成了一定的衝擊。雖然那一次後麵鬱寒舟並沒有真正地標記他,但是那一晚的記憶實在太深刻了。
鬱寒舟哪怕是在精神力受損的情況下。
也能對房間擁有絕對掌控權。
這是他第一次直麵對抗這種強大的精神力。
的確sss級就是很可怕。
以至於最近,鬱寒舟對自己表現得也都很正常,但是他就是,怎麼相處怎麼不舒服起來。
下巴上的水滴在洗手台上,被雪白的毛巾擦乾淨。
但是,又好像不完全隻是尷尬。
這幾天,鬱寒舟都在往軍部跑,好像變得忙起來了。
明桓莫名地居然又會有點落寞,隱約總覺得屋子裡空曠得要漏風似的。
這屋子是有點大。
在下樓梯的時候就聽到小廳傳來很輕微的杯盞碰桌的聲音——誒,今天鬱寒舟居然在家!
心裡又有點小小的緊張,防備,又摻雜著一點點微茫的喜悅。
他踩著步子又跑回了房間,檢查了一下自己穿戴整齊,又覺得睡衣還是顯得太親昵了,沒準這在龍的定義裡就是什麼依賴度保鏢,邀請你快來標記我的意思——
想到這裡,明桓咬著下唇,硬是換了一套沒辦法解扣子的套頭衛衣,還有一件舒服的棉質長褲,把腳脖子遮得嚴嚴實實,沒辦法被抓著去鎖起來那種。
再下去的時候,鬱寒舟剛從小廳出來,似乎還在和誰做著語音會議,簡短地說了兩句終止了。
看著明桓一身打扮,輕咳一聲,“衣服都換好了,是知道我今天要帶你出門嗎。”
出門。
去哪裡。
鬱寒舟等他默默洗漱完了,給他拿了一條圍巾,將他細長的脖子也護住,給他戴上輕度修容的眼鏡。
熙攘縱橫的廊橋上,他們坐在懸浮透明小廂裡吃著早飯,日出不久的陽光金燦燦的並不刺眼。
這種觀賞性用餐的地方,鬱寒舟還從沒帶他來玩過。
除了腳底是實色的,周圍的護欄和上麵的頂棚,都是特殊輕量透明材質。
小廂緩慢的順著軌跡移動,非得說的話,有點像他上輩子的緩慢版雲霄飛車,或者說,摩天輪更貼合一點。
明桓上輩子病弱,沒怎麼去這些地方玩過。
覺得特彆新鮮。
慢慢地適應了高度以後。
他把目光投遠一些,不遠處是首都星有名的自然湖泊,湖泊的儘頭還有瀑布。
是非常愜意的景致。
風被弱化後吹拂在他額前,將碎發吹亂。
“鬱寒舟。”
“你最近軍部沒有事情了嗎,為什麼還有抽空來陪我來這種地方吃飯。”
“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雖然這個地方真的很漂亮。
但是如果鬱寒舟非得跟他聊什麼匹配度這種煞風景的話題的話,他也是不介意直接懟回去的。
他吞下最後一小塊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