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半開始上語文課。這邊,寧蔚嗓子發炎,這兩天沒去駐唱。聽人說西芙園區那邊有一家診所治嗓子厲害,就趕早去了一趟。
打了針開了藥,回來是下午了。霍禮鳴也剛到家,坐在沙發上理賬單,回頭看她一眼,“嗓子廢了沒?”
“怎麼說話的?”寧蔚不悅。
“你這工作遲早有天廢嗓子。”說實在的,霍禮鳴不喜歡她這日夜顛倒的活兒,“你27了吧?愛好還挺非主流啊。”
“26。”寧蔚說:“我身份證改大了一歲。”
霍禮鳴手一頓,“我服。”
安靜了分把鐘,寧蔚邊拆藥,邊看他。
霍禮鳴頭也沒抬,“被你弟弟的容貌帥到流連忘返了?”
寧蔚冷笑半聲,問:“隔壁那個小妞妞是不是在附近上學?”
霍禮鳴一聽是佟辛,抬起頭,“怎麼?”
“我早上去診所路過一中,看見她跟幾個小混混待一起。”寧蔚意味深長,“看不出來啊,這麼乖的女孩兒,人脈還挺廣,玩得很開啊。”
霍禮鳴皺了皺眉,“你彆亂說。佟家人不差。”
寧蔚不置可否,“估計是見小姑娘長得漂亮,纏上了。”
霍禮鳴沒說話,維持著看手機的姿勢沒反應。就在寧蔚以為他不當回事的時候,霍禮鳴猛地起身,拎著外套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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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半下課,中途一小時休息再接著上晚自習。時間不長不短,大家食堂吃完飯一般就回教室學習了。
佟辛沒去吃飯,一個人去到校門口。
小臟辮似有預謀,上學放學掐著點在路上等。遠遠的,就看見兩個社會哥在路邊說笑。笑得前俯後仰,站沒站相,佟辛站在身後了,他們還沒知覺。
佟辛無奈,這一屆的非主流不太行啊。
她清了清嗓子,終於引起對方的注意。小臟辮誒嘿一聲,“來了啊,來做哥哥的女朋友了?”
佟辛麵色平靜,把一早備好的東西丟到他腳邊。
“這是啥?”小臟辮低頭一看,叫嚷:“給我個鏡子乾嘛?”
“給你照一照,看清自己長什麼樣子。”佟辛說。
小臟辮的腦回路山路十八彎,“我知道我長什麼樣啊。”
他旁邊的小弟急得跺腳,“傻逼,她是罵你醜!”
佟辛嗯了聲,“不是罵。是說實話。”
小臟辮暴跳如雷,“你想死是吧!”
眼見著他捋起衣袖就要上前揍人,佟辛往後退一大步,冷冷道:“你混哪邊兒的?跟華南虎哥還是東北浩天叔啊?”
小臟辮迷亂了,這誰啊都,他咋一個都沒聽過。
但佟辛太鎮定了,煞有其事的模樣,還挺像那麼回事兒。小臟辮想,總不能讓一個死丫頭看笑話吧。於是不懂裝懂,凶巴巴地說:“我,虎哥的人。”
佟辛揚嘴一笑,“你撒謊。昨天我還跟我哥吃飯,沒見過你這號人。”
小臟辮是徹底懵逼了。
佟辛語氣陡變,揚高聲音,“去道上打聽打聽我是誰。這次是給你們麵子,再有下次,你就不是站著跟我說話了。”
小臟辮和同夥麵麵相覷,虛得很,真有點被唬住。
同時間,站在梧桐樹後的霍禮鳴聽得懷疑人生。
寧蔚也跟被點穴似的,“這個妹妹,嗯,很特彆。”
霍禮鳴嗤聲笑了起來,靠著樹,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熱鬨。佟辛穿著校服,這校服尺碼大了,把她襯得小小一隻。她紮馬尾真青春,頭型漂亮,額頭飽滿,渾身貼滿了標簽:
好看。
不到五米的距離,佟辛的直覺很敏感。她下意識地掠眼看向前方,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和霍禮鳴視線撞了個正著。
佟辛頓時冒起了冷汗。
什麼情況,這還能偶遇??
那自己剛才母老虎的樣子沒被他看到吧?!
佟辛自我催眠,我不管我不管,沒看到沒看到。
她眼睛一閉,再睜開時,竟撒腿往霍禮鳴那邊兒跑。眼角紅了,鼻尖也紅了,穿得太少,麵色被風吹得也有點白。
她像一隻倉皇出逃的兔子,往霍禮鳴背後一躲,扒拉著他的衣袖仰起臉,“他們欺負人。”
寧蔚:“……”
霍禮鳴低頭看著她,眼對眼,像兩匹絲綢交錯。他點點頭,“彆怕。”
寧蔚:“?”
隻見霍禮鳴長腿闊步地走向前,臉上帶著動真格的怒意。外套沒扣,裡頭一件平領T恤,恰好露出從鎖骨延伸至側頸的圖騰紋身。
淒淒夜色裡,他像一隻從鬼門關亂入人間的修羅。
小臟辮是徹底萎了……
這他媽才是真混混該有的樣子啊!
寧蔚怕他亂來,跟過去扯人。
霍禮鳴在小臟辮麵前站定,倒也沒有出現揮拳乾架的場麵。相反,他很從容,甚至可以說是平靜。
佟辛離得遠,沒聽清他說什麼。但應該是說了句很管用的話。因為頃刻之間,小臟辮和他的同夥一溜煙地逃命了。
霍禮鳴再回來,麵對佟辛時,又是另一副溫和的,淡淡的表情:“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佟辛僵硬地點了下頭,還適時歎了口氣,小聲嘀咕,“嚇死了嚇死了,我真快嚇哭了。”
一旁的寧蔚已經快要神經錯亂了。
搭台子演戲的她看過不少,但真沒見過這麼合拍的、默契的、心靈和一、忘乎所有的……男女演員。
佟辛一步三回頭的,委屈巴巴地回教室上晚自習。
寧蔚一到家,“啪”的一聲把門關上,轉過身直視霍禮鳴,“你今晚毛病了?”
霍禮鳴睨她一眼,要笑不笑的,“鄰居之間互相幫助多正常。”
“正常個屁。”寧蔚冷聲,“你明明看見她不帶怕的。”
“她不怕?”霍禮鳴尾音拖得散漫,“她怎麼不怕,就是逞能。沒看見她跑向我時,臉都慘白了。”
“那叫慘白?她皮膚本來就那麼白好不好?”
“那就是慘白,你不懂。”
寧蔚點點頭,“好。”然後直視他,“那你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聽到這,霍禮鳴的目光像被戳漏,漏出了兩分不堅決。
就剛才,霍禮鳴走到小臟辮麵前,輕聲的,不屑的,帶著他身上天生的欠揍狂妄,“小子,想追她啊?”
小臟辮氣勢完全輸了,腦子飄了,眼睛昏花了,呼吸停滯了,於是木訥地點了下頭。
霍禮鳴從容友好地理了理小臟辮的衣領,笑得鬆鬆垮垮,眼神卻跟刀鋒似的,“你覺得自己是長得比我高,還是比我帥?”
小臟辮瘋狂搖頭,“不不不。”
霍禮鳴冷嗬:“那你還這麼自信地去追人……當我死了,嗯?”
寧蔚行走聲色場,人世間什麼樣的情之所起她都見過。
她走過來,也溫和親近地理了理霍禮鳴的衣領,笑盈盈道:“他們當沒當你死了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你在自欺欺人哦我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