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楓三十二三,精神頹靡,邋裡邋遢,像被抽光了精氣神的夜遊生物,一副漠不關己的模樣。而在看到這個男人的一瞬,霍禮鳴心裡的那團烈火,倏地熄滅。
他靜靜看著他。
看著這個讓寧蔚背負六年絕望的男人,隻剩透心的涼。
霍禮鳴甚至還慶幸,幸好,幸好寧蔚離開了這個人。幸好往後那麼長的歲月,不用與這個人度過。
看了程楓許久,霍禮鳴轉身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裡拿著一遝錢。
他踱步到程楓跟前,因為長期姿勢不對,本還高大帥氣的男人,宛如一個佝僂中年人。霍禮鳴高他一個頭,從上而下俯視。
他抬起手,用那遝錢一下一下拍程楓的臉,一字一字撂話:“我姐用二十萬買她六年青春,你他媽算個屁!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敢騷擾我姐,我一定讓你死。”
霍禮鳴眼神像沸騰的水,一秒就能讓人露出白骨。他站起身,把錢從程楓頭上撒下去。滿目的紅,在他轉身的一瞬,隻剩冷然與蕭條。
霍禮鳴牽起佟辛的手,離開了程家。
回到車上,霍禮鳴倏地把手鬆開,不悅地看著她,“不是不讓你過來嗎?”
佟辛不滿他鬆手,“你可以。”
“?”
“以後不想再牽我手了是吧?”
“……”
佟辛沒點愧疚之心,反倒越發淡然,雙手環抱胸前,一副“你自己可想好了”的表情。
霍禮鳴生生品出了幾分威脅之意。
哪兒還顧得上那麼多男子漢氣概,二話不說立刻牽住她的手,“牽牽牽。”
佟辛也不裝腔拿勢,就這麼摟上他脖頸,吊著人撒嬌:“我也不是故意跟你唱反調,我真的很擔心你。”
“擔心我啊?”霍禮鳴心情立刻恢複一大半。
“怕你殺人,然後判死刑,浪費國家一顆子彈。”
“……”霍禮鳴低咳兩聲,“就不能盼我好點兒?”
佟辛的手放在他後腰,用指腹流連忘返地蹭了蹭,心裡說,該摸的還沒摸夠,怎麼舍得你出事!
兩人啟程返回上海,高速路上,霍禮鳴就收到民警發來的調解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程家收了霍禮鳴那一筆錢,今後再不會直接或間接找寧蔚索要任何財物。
佟辛把內容讀給他聽,一字字的,很清晰。
霍禮鳴許久沒說話,安靜片刻後,才問:“我這樣做,是不是太輕了。”
“當然不!”佟辛睜大眼睛,“錢算什麼?用這些去換姐姐的未來,當然值啊!而且,姐姐也絕不樂意再與過去有過多糾纏。你讓她真正揮手與過去告彆,這才是最貴重的禮物。”
霍禮鳴聽得一愣愣的,“日!我女朋友不愧是學新聞的!”
表揚她能說會道來著,但佟辛卻抓住重點,“你第一個字什麼意思?你想第一個字誰?”
霍禮鳴笑得痞氣,“我也沒第二個人日了吧。”
佟辛一愣,伸手就彈了彈他耳朵,“你能不能正經點!”
霍禮鳴揚眉,“正經啊,那你還能喜歡我嗎?”
“……”
色中之極品。
到清禮是傍晚,寧蔚已經做好了飯。
她難得有這麼居家的時候,淡妝提亮好氣色,卷發紮成馬尾,白色T恤簡簡單單。她什麼都沒有問,卻已知道這個弟弟為她去做了什麼。
佟辛靈機一動,甜甜地問:“姐姐!我哥一個人在家,可不可以叫他也過來吃飯呀?”
寧蔚還沒發話,霍禮鳴一個勁兒地讚成:“來來來,多一雙筷子的事!”
寧蔚背過身,無奈搖了搖頭。傻白甜。
霍禮鳴這通電話一打,佟斯年開快車來得那叫一個快,順手還帶了兩瓶紅酒。霍禮鳴笑著說:“佟哥,興致這麼好啊。”
佟斯年進門,開鞋櫃,換鞋,來這兒輕車熟路得就跟自己家似的。他“嗯”了聲,“不正好能玩兒真心話大冒險了。”
佟辛和寧蔚幾乎同時:“那還是彆喝了。”
兩個男人齊齊看過來,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寧蔚去廚房倒水,佟辛低著頭走去窗戶邊看風景。
客廳裡就剩佟斯年和霍禮鳴。
兩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然後都笑了起來。
佟斯年說:“我去倒杯水喝。”
霍禮鳴怕他不知道地兒在哪,還熱心地指了指方向,“佟哥,左邊。”然後說:“我去窗戶邊抽根煙。”
擦肩而過,彼此頷首,都是禮貌的笑容。
佟斯年進廚房,一眼看到寧蔚站在洗手池前發呆。寧蔚對氣味敏感,淡淡的男士香入鼻,她立刻回過神,轉身看著他。
佟斯年太愛她這雙眼睛。
曼妙深情,又睥睨眾生般的清冷,像一座玫瑰色的燈塔,入雲霄不可攀,命運之上一身傲骨,都心甘情願為之折戟沉沙、大動乾戈。
寧蔚端著水杯,淡聲提醒:“還走?”
佟斯年不言語,行動逆了她的意,我行我素繼續靠近,直至半臂遠的距離。
寧蔚:“我弟弟還在外麵,不怕他看到?”
佟斯年眸色漸深,溫和從容說:“那不更好?”
寧蔚:“……”
佟斯年雙手撐著後麵的台沿,將寧蔚困在雙臂間低聲:“真以為我打不過他,嗯?”
這邊廂。
霍禮鳴接悄然走近佟辛,從身後攏住她,鼻尖還往她頸間湊了湊。
佟辛嚇一大跳,急急想掙,“你乾嗎呀,快鬆開,我哥還在呢!”
“這麼怕你哥?”霍禮鳴有點不樂意了,“我也不是拿不出手吧。”
“不是這麼回事兒。”佟辛紅著臉,吞吞吐吐道:“就這個情況,我覺得咱們像在,像在……”
霍禮鳴落話她耳尖,沉聲:“偷情?”
“……”
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我對佟醫生之所以敬重,是因為他是你哥。但他要是真不同意我倆談戀愛,”霍禮鳴聲音一頓,愈加輕狂囂張,“讓他跟我打一架,試試。”
剛落音,廚房裡的佟斯年彆過臉,“――阿嚏。”
還真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