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輕人來這裡有兩個月了,據說因為車禍雙眼失明,”淩沂的主治醫生第二天早上接了一通電話,當天就來了療養院。
這個時候淩沂剛剛用過早餐。
聽到趙醫生的聲音,淩沂有些驚訝:“趙醫生,又到了檢查的時間嗎?”
“不是。”趙醫生抿了抿唇,“你的父親給我打電話,他說讓你儘快回C市一趟。”
淩沂更加驚訝了:“他要我回家?辦出院手續嗎?”
“不用辦,你過幾天還要回來。”趙醫生道,“而且,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好繼續待在療養院,至少要明天春天才能搬離。你父親說家中有很緊要的事情,讓你回去一趟。”
淩沂的心臟怦怦直跳,幾乎要跳出了胸腔,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很緊要的事情……是我媽媽回來了嗎?”
“我不清楚。”對於淩家的事情,趙醫生知道的不多,他和淩沂的父親認識但不熟。
淩沂點了點頭:“好,今晚的機票嗎?”
“你還不能坐飛機,今天下午一點的高鐵票,這裡距離高鐵站有點遠,現在收拾東西就要過去,”趙醫生道,“我陪你一起回C市。”
趙醫生隱約覺得淩家內部大概出了什麼事情,他完全可以讓自己的助手送淩沂一起回去。
但醫者仁心,淩沂這麼年輕,平時又是那樣溫柔守禮,趙醫生實在擔心淩沂回去後受到什麼傷害。
這孩子不能經受太大的刺激,也不能有太大的壓力。
趙醫生覺得淩沂的父親是個混蛋——作為孩子的父親,這半年來不僅沒有來看望孩子,媒體上還報道了不少他的花邊新聞。
“好,趙醫生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和劉小姐回去收拾東西。”
淩沂恍恍惚惚的讓劉護工帶著自己回房間。
劉護工那天見過封楚打人,她猜出封楚的身份大有來頭,並不是什麼護工。但周院長封鎖了那天的消息,不讓大家私下裡隨便八卦,更不準向客人講述太多,所以劉護工一直都不敢在淩沂麵前提起封楚。
淩沂道:“劉小姐,衣櫃裡應該有一件綠色的毛衣,前麵的圖案是梔子花,請把它拿出來放行李箱。”
劉護工很快找到了這件毛衣:“真漂亮呀,淩先生,您要穿這件衣服嗎?”
淩沂露出一抹很羞澀的笑容:“我媽媽可能要回家看我了,她最喜歡梔子花。”
劉護工經常看見淩沂對人微笑,淩沂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讓所有人都感到如沐春風,但是,今天這抹笑容似乎發自內心,更為真誠也更加符合淩沂青枝綠葉的年齡。
劉護工忍不住想著無論多大的人都留戀自己的媽媽,果真世上隻有媽媽好。
淩沂回到淩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他一年多沒有回家,曾經感到陌生,現在依舊感到很陌生。
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從裡麵走了出來:“趙醫生,小沂。”
淩沂喊了一聲“爸爸”。
趙醫生和這個中年男人握手:“您好,淩先生。”
淩樺劍眉星目,容貌十分俊朗,儘管已經四十出頭,卻不像一些大腹便便的油膩老板,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比淩沂還要高出半頭,甚至比一些電影男明星更有氣質。
“這段時間有勞趙醫生照顧我家小沂了,”淩樺笑容有些疏冷,“小沂雙眼突然失明,關心這件事情的人很多,為了不給家裡丟臉,隻好讓他去外地休養。趙醫生,小沂的眼睛會恢複嗎?”
“還需要一段時間觀察。”趙醫生看了淩沂一眼,從進門時起,淩沂便不怎麼開心,“淩先生這麼長時間不見孩子,肯定很想念孩子吧?”
“對,之所以讓小沂回來,是要他參加我的婚禮,”淩樺對淩沂道,“爸爸要娶蘇阿姨了。”
淩沂沉默片刻:“爸爸,你讓我回來,僅僅因為你要結婚了?”
“你不能缺席爸爸的婚禮。”淩樺道,“如果你不出席,外人會說三道四。”
趙醫生完全沒有想到淩樺要結婚了。他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趙醫生隻是一個外人。
他本以為淩沂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沒想到淩沂的麵容十分平靜。
眼神是最難偽裝出來的。
然而淩沂的雙目已經失明,壓根看不出裡麵的情緒。
片刻後淩沂說了一句“好”。
淩樺道:“你弟弟住在了你的房間,你的所有東西放在了倉庫,家中客房住了蘇阿姨的親戚,小沂,你今天晚上去和趙醫生住酒店吧。”
淩沂又說了一句“好”。
趙醫生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還是那句話,他隻是一個外人。
入住酒店刷的是淩沂的卡。
淩沂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卡:“趙醫生,已經麻煩你太多,不能讓你再破費了。”
趙醫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趙醫生也有一個兒子,現在讀大二,比淩沂還大一歲,被寵得不像話,就一媽寶。
兩人住在不同的房間,趙醫生本想和淩沂住一間,他怕淩沂晚上想不開。而且淩沂是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他又不熟悉酒店構造,萬一磕了碰了該怎麼辦呢?
淩沂卻堅決要自己一間房。
趙醫生刷房卡前猶豫了片刻:“小沂,你這個眼睛,是不能大哭的哈。”
淩沂愣了一下,繼而微笑:“我知道。”
其實也不能大喜大悲,不能暴躁,不能有太多心理壓力。
趙醫生知道心理上的某些事情肯定控製不住,隻能控製生理上的。
“也彆熬夜,”趙醫生歎口氣,“累了一天,坐了一天的車,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