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徽省高考判卷辦、語文卷專家組。
蔡明霞采訪後形成的記錄文學初稿,擺在了一眾專家的麵前。
“好同誌啊!”蕭牛也沒想到自己兒子逮到的數學複習隊友,原來是個藏得這麼深的大神,感慨得無以複加。
“這覺悟,這能力,沒得說了。”一向秉公的老曹也無話可說,唯有感歎滄海桑田。
“也虧得是十四五歲的熱血少年,剛剛下到農村,難怪還那麼理想主義。難得。”其他專家紛紛如是交換眼神。
“我看這篇作文要不就給70分吧?”有些冒進的就開始勸。
幸好蕭牛和曹老都是有原則的人,依然堅持:“不,說好了就文學論文學,采訪之前已經定了候選分是66,就給66。”
最終,顧驁的高考語文卷上,留下了一個總分91分的成績。
而與此同時,他其他幾科的高考成績,已經更早出來了。
下個月的徽省文聯刊物上,也會有一篇關於他事跡的短篇紀實文學。
不過蕭牛很謹慎,回頭就關照了蔡明霞,讓她把材料再做紮實一點,一定要等高考錄取結果出來之後,再把相關文章放出來。根據風向,再決定是否要深入、係列報道。
免得讓人誤會又回到“為考生造勢”的年代。
張鐵生那種傷害高考公信力的案子,國家再也經受不起了。
……
這天,已經是顧驁接受采訪後的一周了,他和馬風也已經回到了宣州,等待考試結果。
曆史的車輪,也滾滾翻篇到了1978年元月。
一大早,顧驁借住的那戶農家門口,就圍來了一大群人。
鄭大伯小心翼翼地開門瞅了一眼,便一驚一乍地招呼顧驁:“小顧,是徐主任,你考試通過了?”
顧驁一點都不擔心,整理了一下衣服,坦然走了出去。
倒是跟在他旁邊的馬風,心裡非常忐忑。
這年的高考,是隻允許成績過了最低投檔線的人填報誌願的。如果太差,那就連填的資格都沒了。
另外,最終錄取的時候,也不是嚴格按照第一第二的誌願順序來錄取,而是“優先保障重點院校錄取到優秀考生”。
實踐中,也確實發生過高分考生不自信,結果一誌願填了胡建師專、三誌願才填廈門大學。但因為成績已經夠好、足以上廈大,所以被廈大插隊挖走了。
徐主任一看到顧驁,就很親切地過來拍拍他肩膀:“小顧啊,恭喜你了,你也算給咱公社爭光了——全社今年6個人過線、可以填全部誌願,你是其中一個,難得還是個理科生。嘖嘖,社裡八百多人報名呐……走,你們跟我去辦體檢手續,政審我已經幫你弄了。”
看著徐主任跟顧驁親切的樣子,一旁的馬風多多少少有點失落,他不甘心地問了句:“主任!我……填誌願的資格都沒有麼?”
徐主任笑道:“你也算可以了,雖然不比他們6個——你屬於‘隻能填需要用到外語成績的專業’,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這年的外語成績不是所有專業都用得到的。所以馬風的情況,顯然是其他幾門課加起來太差,總分不太夠,所以隻能在計入外語之後扳回一些競爭力。
馬風瞬間覺得從煉獄升回了天堂。
“夠了!謝謝徐主任!隻要有大學念,不管什麼專業都值了!”
馬風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竟然腿一軟,坐倒在地,抱著顧驁的大腿嗷嗷哭泣起來,“沒想到,我家的‘黑五類’和‘偽職’還沒平反,我都能考大學了。感謝顧哥感謝黨,感謝國家和人民……”
“誒誒,快起來,彆人看得醜。”顧驁都不好意思起來,把馬風提溜著拽起來,給他撣了撣褲子上的土。
這番戲劇性的反差,讓圍觀的知青們羨慕嫉妒恨甚囂塵上。
雖然徐主任說了,整個公社有6個人過線,但公社可是鄉級的,下麵還有村級的生產隊。
顧驁所在的這個生產隊,可是實打實隻有顧驁和馬風過線了——而同一生產隊有200號知青報考了。
“唉,沒想到,那套輔導書真的這麼厲害……連兩個剛剛初中畢業半年、高中都沒上過的人,都能考上大學?”
“乾!我7月份再來過!反正也就半年了。這次我砸鍋賣鐵也好,抄書也好,拚了命也要把《數理化自學叢書》弄到手!”
“說得是,不就是仗著突擊應考、手頭有武林秘籍麼!”
考試之前就下血本來問顧驁借書的人,雖然看著來來往往不少,但與總知青人數相比,其實一cd不到,是那些腦子活絡、思想最開放的一撮。
而等考試真正結束、大概成績揭曉後,剩下的九成才真正切身領悟到秘笈的重要性。
他們悲憤怨念著,然後很快有個手頭還算寬裕的女知青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圍觀人群裡衝出去,當眾與顧驁交涉:
“顧同學!等一下!既然你都考上了,您那套《數理化自學叢書》應該不用了吧,可以賣給我麼?我出50塊。”
其他人一愣,有幾個也紛紛上去,表示願意高價買。不過他們也隻是被稀缺逼出來的從眾心裡,並沒有想成熟。
馬風覺得反正都考上了,賣就賣吧,也好回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