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的省級機關報紙,可以隻報道新聞事實,但《人人日報》就是以社論了定調子為主了。如果是有政策代表性的事情,哪怕事件本身比較小,被提上來點評一番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顧驁賭的,就是到時候與他論戰的外國人,會注意國內的中央機關輿論導向,然後在這裡麵找毛病挑刺。
而一旦《人人日報》上的社論把這種“雇傭了少數幾個工人”的經濟體,放縱為“再觀察一下”。外國人肯定會據此攻訐“華夏的改革走上了修真的邪路”。
可是,偏偏顧驁手上有《資本論》的底牌。他是絕對有把握在“七上八下”的論戰中,把對方駁倒的。
在《曆史轉折中的鄧偉人》一劇中,這個功勞本該是中央經濟政策研究室的專家林子裡、到1982年才立的,並成功據此為個體戶正名。
但這並不代表在此之前,國內理論專家就沒注意到過這個問題。隻是因為當時國內報紙很少報道雇傭7人以下的犯錯誤分子的事兒,所以也沒必要為他們找借口——林專家當時也是看了《人人日報》上的形勢文章,才去找素材的。
如果《人人日報》上的報道早一兩年出現,說不定對應找借口的文章也會同期提前。這就是一個“裝甲科技的發展與穿甲彈技術發展互相促進”的關係。
因為這個論證用到的是馬克思的原著,最根正苗紅,最原教旨主義,所以不但在國內有用,拿去跟其他社會注意國家論戰也好用。
阿爾巴尼亞人或許可以不認某某思想、某某理論,但他們不能不認馬克思的德語原文。
顧驁現在缺的,隻是讓這個坑在他希望的時間、希望的地點被挖好。最好是韓婷那邊對於出訪的人士安排徹底敲定後,這邊立刻文章登報,再花點時間慢慢往上走,最後再想辦法引誘外國人跳坑——比如不惜把這些中文社論翻譯成阿爾巴尼亞語,主動找渠道散播。
當然,如果外國人沒跳坑,他顧驁也沒多大損失。
最多這趟去阿爾巴尼亞就乖乖走個過場,全程低調一言不發,謹小慎微拎包彆失禮,求個無功無過。
無非是白白請托了地方宣傳部門,要欠上蕭/嚴家父子一個不小的人情罷了。
而且,他事後也依然能以自己的名義,寫出林子裡那篇學術討論文章,無非影響和效果不如在外交場合直接“被逼無奈反擊”那麼明顯。
更重要的是,顧驁彆無選擇。
如果不故意挖坑、圈定戰場,而是由對方自由發揮,那他一點機會都沒有——馬恩著作那麼厚,他又不是搞政治理論的,臨時抱佛腳怎麼可能麵麵俱到?
隻有擺龍門陣,集中於一點突破,才是唯一的機會。
……
這些外交陰謀層次的更深考慮,如今自然是絕對的國家機密,所以顧驁也不能完全告訴嚴平。
他隻能稍微透露一點邏輯上無傷大雅的框架,然後主要用人情交換來利誘嚴平。
說白了,就是“你彆管我為什麼非要這麼乾。你隻要知道你幫了我之後,我會欠你多大一人情、將來願意報答你多少好處”。
嚴平聽得很吃力,最終還是誤解了,還以為顧驁是想直接在《人人日報》上投稿翻案文章、博取個人學術名聲呢,所以需要地方上先投個餌直鉤釣魚。
畢竟以嚴平的閱曆、智商,以及他知道的情報,這已經是想象力的極限。
顧驁也懶得再糾正:“你要這麼想,也行,反正事情辦成了,我承你情,將來必有報答。至於這次的采訪,那就更沒得說了,我完全配合。以後如果還有采訪,我也配合。”
肮臟的py交易完成。
嚴平想了想,鄭重地說:“我隻是帶個話,這肯定要家長出麵了。這種文章,先得找個不怕死的愣頭青當投稿人——這還算好找,不管許前程給好處,找個身價低的,總能搞定。
關鍵是這樣的報道放出來,肯定會有一個省報的具體編輯人員負責。估計得看看有沒有快退休、不怕影響將來仕途的人了。”
雖然嚴平也知道,問題不一定嚴重,如果顧驁方案文章做成了,這些捅出報道的人反而會有功無過。但是在顧驁完成這一切之前,具體的經手人本人是並不知道全局的。他們肯當棋子,本身就需要勇氣,也就得塞好處。
兩人商量定了之後,顧驁就全程配合。
采訪工作完成得非常順利。幾天之後嚴平就會回去,並且讓他父親出麵,在省裡的宣傳部門各種托關係。後來回複顧驁一切搞定、隨時可以發新聞捅婁子時,已經是11月初的事情了。
這些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