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要是在陳廠長心裡留下了不會辦事的印象,他就算這次技術上立了功,也沒什麼機會進步了。到時候老陳調走,秦輝頂替正廠長、秦輝空出來的位置也就輪不到他了……
老爹不算官迷,不過他也考慮到自己不適合當技術科科長,不久後邵老弟回來,還是該讓他做。
如果到時候爬不到秦輝這個“分管生產的副廠長”位置,再往彆的位置調,這一上一下的落差就太大了,也不是他喜歡乾的活兒。
“那你覺得怎麼辦?”老爹關心地問。
顧驁探討地說:“我覺得分兩手準備吧——武處長那邊還是要先禮後兵,探探他的底,看他到底要什麼。如果隻是從一箱茅台變成三五箱,那就認了。
如果實在囂張,就要想彆的辦法施壓了,比如到市裡找領導,說明創彙任務的重要性——反正至少要找一個不知道咱多有錢的陌生領導。”
聽了這番建議,老爹僅有的一點官場經驗覺悟總算回來了:“這不行!找市裡相關領導,那就是把整個電力係統都得罪了,老陳最後還是會說我們不會辦事兒的。
要是將來創彙任務結束後,再隔三差五給我們停電,那損失多大?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要我說,就算找彆人解決,也要找電力係統內部比武處長更高或者有矛盾的。”
顧驁想了想,老爹這個經驗還是不錯的。
供電供水都是歸條條垂直領導的,塊塊不太管得著,係統內的護犢子也比較厲害。
就算用強硬手法解決這次的事兒,也要確保係統的整體利益和麵子不受損,最好是武處長被打下去之後,另有彆的辦事積極分子立功……
“那你認識什麼電力口的朋友麼?”顧驁順著話反問。
這下可把老爹難住了。
他想了半晌:“朋友還真沒有,我一個搞生產搞技術的,又不應酬……哦,最多跟一個當初市局基建處的同誌,姓李,有過數麵之緣,一起吃過幾頓工作餐——
還是前幾年廠裡電力負載擴容,那個李工還是李科長什麼的,帶著施工隊來廠裡,我跟他對接過,也不知道人家現在混怎麼樣了。”
老爹管過生產和技術,所以認識的人也都是這種苦哈哈的“包工頭”,沒有坐辦公室的統籌調度人才。
顧驁連忙鼓勵道:“爸!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說什麼‘談不上交情’。人家拎箱茅台過去不就有交情了麼!與其給武處長這種吹冷氣喂不飽的塞好處,還不如給管一線的人,他還記得你好呢。”
父子倆計議定了,於是就分頭行動。
老爹也算吃一塹長一智,依然從後備箱裡把自行車拿下來,先去批禮物,再蹬車去找李工——私家車還是彆在供應商眼前露臉了。
然後顧驁開著車回去找武處長,反正武處長也知道他家有車了,再藏也藏不住。
兩人約好了無論結果如何,飯點的時候再碰頭。
……
兩小時後,父子再次接頭。
顧驁先說了個壞消息:武處長果然喂不飽。
老爹則給了個中性的消息:“禮物我準備好了,自己湊了點,又找廠辦批了點,一箱茅台,兩條小熊貓。李工的情況我也去局裡打聽到了,他這兩年已經升了副處長,基建處的。不過人不在局裡。”
“他去哪兒了?”
“在市鋼鐵廠的老包那兒呢——說是鋼鐵廠的工頻爐功率因數太低,補償電容配得又不夠,最近老是害得電網供電質量下降。李處長親自帶著施工隊去那兒督促整改呢。”
稍微學過點電力基礎的人都知道,工業用電主要分為阻性負載、容性負載和感性負載。
電力局最喜歡的客戶就是純阻性負載的,因為對變壓器和其他設備的衝擊都小,還穩定。而感性負載高了就容易功率因數下降、電網壓降波動(具體不贅述了,相信大家也不學電力,反正記結論就是電力局最討厭功率因數低的設備,會要求你整改,或者罰款)
這時候就要車間回路上配很多補償電容,用容性負載補償掉感性負載。(這是通俗的說法,學電氣的彆考據)
而鋼鐵廠的工頻爐,就是典型的設備比較便宜、但對電網質量負麵影響很大的設備。到了後世,電力係統更喜歡鋼鐵廠用中頻爐,不過70年代末大家都沒錢,電力局也隻能忍受大量工頻爐了。
(工頻爐就是跟交流電網頻率一樣的50hz工作的,中頻爐要提升變頻到1000hz左右工作,功率因數和其他參數要好很多,但是貴,煉的鋼也高級,更容易造渣)
“那還等什麼,直接去施工現場找李處長唄。”顧驁一腳油門,就往鋼鐵廠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