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怕自己在小弟們麵前丟臉。
可是愣了足足半分鐘後,他第一個醒過來,飛快地轉身一看,才發現其他人還處在靈魂出竅的buff下。
原來大夥兒都隻是在小孩子過家家呢。
“那您這車也是這次立功後國家獎勵、你爸廠裡給你配的?”馬風試圖打破尷尬。
“那倒不是,這次立功的錢還沒到手呢。這是上次給朝鮮和羅馬尼亞人的單子的獎勵——要不是拿了盧布,誰買蘇聯車呢。”顧驁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
馬風已經不敢再往下問了,他怕顧驁身上再冒出一堆都市傳說。
不過他也堅定了信念:永遠永遠,不能膨脹!要有逼數!千萬不能因為自己單打獨鬥取得了點成就就驕傲!
一定要一輩子抱緊顧哥的大腿、給顧哥打工、肯定比自己單乾賺得多!最終成就更高!
“對了,給你帶了點禮物,不少是盧布買的蘇聯貨古巴貨,還有點兒港貨,都車後備箱裡呢,你自己分分吧,不值什麼的,就圖個新鮮。”
……
顧驁恰到好處地敲打了馬風,免得馬風因為過於順風順水,而失去了曆史上的成熟和韌勁。
也把那些圍著他試圖打探外麵世界見聞的馬仔,打發了一遍。
然後,他總算有機會單獨跟馬風靜靜,和藹地視察馬風近期的成就。小弟們也很有眼色地先退到外麵,找外國人義務練口語去了。
“行了,我的情況也都了解了,彆拘束,說說看你最近都整些啥吧。”
“我就瞎搞弄了個英語社,練口語,稍微做點兒‘義務’涉外導遊,再翻兩個譯製片什麼的,給出版社製片廠接私活。目前核心成員就四五個。還有十來個是臨時接活、交翻譯稿的時候一手拿錢,不接觸社裡的賬目,也不了解全局情況。”
馬風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自己的事業進展。
聞鶯在一旁微微取笑:“顧哥你不知道呢,前幾天風風還說他手下有十八羅漢,說暑假等你回來要讓你見識見識。是今兒臨時看到你的陣仗,才縮了。”
馬風臉一紅,偷偷拍了準女友一下:“彆說了!那是我前幾天不知天高地厚。”
顧驁始終聽得雲淡風輕,他知道“此十八羅漢”自然非“彼十八羅漢”,人員構成和能力也完全不同。隻是因為馬風這人自己有此惡趣味,所以不管拉到哪一批小弟,在剛剛湊夠規模的時候都會這麼喊。
最後,他笑著評價:“那比我有牌麵了,我雖然錢多,可都是跟技術打交道,幫大國企和外貿部委打工,賺點勞務費而已。論管人,我可沒你這麼大團隊。”
“顧哥,這一點都不好笑。”馬風頹廢地說。
“沒跟你說笑。”顧驁打斷道,“不過,你考慮過形勢沒有,如今做這些營生,有政策風險麼?賺幾塊錢野導遊外快倒也罷了,譯製片和引進外語,是能這樣碰的麼?”
顧驁對這一塊不了解,也沒關心過,所以確實是今天跟馬風碰頭,才注意到這門生意的。
印象裡,他總覺得這些事情有些危險。
然而馬風的回答卻很是肯定:“安全啊,怎麼不安全,我一沒大規模雇傭,二沒投機倒把。都是同學們自己做外語作業,做好後我看看作業能不能廢物利用,回本點筆墨本子的錢而已麼。
再說了,我現在也跟你學乖了,經常了解政策的好吧——這個月開會剛剛說了,‘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接點活也是響應號召嘛。”
說著說著,馬風還反過來給顧驁科普了一些近期的政策。
79年年中,國家的開放程度確實又邁了一大步。
比如剛剛講的“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
以及下個月會正式設立深市等特區,
還有幾乎與之同步的“允許知青直接返城”政策。(文件都已經出來了,隻是還沒到生效日期)
這幾步結合在一起看,說明國家是希望大家靈活找事情做的——在77和78年,雖然知青也能返城,但那必須是考上了大學的,或者城裡有單位願意接收你的(比如國企招工),你才能回城。
如果沒有工作、讀書的單位去向,原先是不允許回來的。
而現在,則第一次放開了“沒單位要你,你也能自己回城”的口子。
這意味著今年就會有幾百萬積壓在農村的人口會湧回城裡,國家自然要允許這些人自謀出路,也就促進了直到81年為止的寬鬆經濟政策。
顧驁赫然發現,他幫馬風提前了5年人生進度,卻似乎並沒有給馬風的折騰軌跡製造什麼麻煩——經濟發展的鬆緊,是有周期性的。如果投機厲害、治安變差,那就像82、83那樣緊一緊。如果失業嚴重、解決吃飯要緊就先鬆一鬆。
本來馬風或許要趕上85年之後重新放寬的起飛期,而現在提前了數年,貌似環境還是恰好一樣。
顧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似乎後世的互聯網創業大潮,也是六年左右一個爆發式出英豪的周期。比如99年成立了bat這一波,05年出了face-book,11年再有移動互聯網大潮,再過六年則是人工智能風口。
盤整,複蘇,起飛,爆熱,泡沫,寒冬,一年一個刻度,一次次輪回,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
顧驁隻是把馬風的人生軌跡,提前了恰好一波周期,隻要他該寒冬的時候低調點,有逼數,就能成長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