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驁一撇嘴,接過了照相機,那個男人也就站到女士旁邊。
“請把鏡頭抬高一點,一定要拍到店的招牌哦,人下半身拍不到不要緊。”
顧驁依言拍了,然後把相機交還給對方。
一堆人一起進店。
一個女店員以為他們都是一起的,連忙過來招呼:“同誌吃些什麼?這是菜單。”
那女客拈著蘭花指,拿過菜單掃了一眼,嫌棄地說:“這種鄉下地方,真是沒什麼好吃的。要不就勉強來兩碗蝦爆鱔吧?”
男人很配合:“蝦吃不來的,我喉嚨癢。”
“那就不要蝦,鱔絲麵。”
“油膩死了!還是陽春麵好,清爽!”
“服務員,陽春麵兩碗!”
女服務員簡直滿臉黑線:吹了半天牛逼,結果還不是兩碗陽春麵……
但她還是忍住了,輕聲問:“那四桌客人呢?”
“我們不是一起的。”
女服務員隻好又觀察了一下,估計顧驁是後麵這夥人的頭目,便有氣無力地問:“幾位吃什麼?要看菜單麼?”
反正國營時代也不在乎服務態度。
顧驁:“蝦爆鱔……”
“容易喉嚨癢哦,彆玩這套了忙著呢。”女服務員有些急躁。
顧驁:“不癢,就蝦爆鱔,十六碗。還有什麼彆的冷盤看著上。”
“……我們的蝦爆鱔雖然用的是水產做澆頭,但也要收肉票的哦,一碗要四兩肉票。”女服務員確認道。
“我直接拿外彙也要票麼?當然你不收外幣要全國肉票也行。”顧驁沒舍得拿出美元或者港幣來,因為那些官彙太低,所以拿的是家裡的盧布。
這種頂級的、有招待外賓權限的老字號,自然也認識盧布,女店員立刻二話不說去了。(80年起國家會發行外彙券,到時候外幣就不能在國內直接用了。如今還沒外彙券,幾種最主流外幣還可以在涉外招待場所用)
十幾個馬仔見狀,與有榮焉的同時,也忍不住偷偷竊笑。
“還是顧哥爽快,說蝦爆鱔就蝦爆鱔。”
“那桌好能折騰,把貴的東西統統點評嫌棄一遍,最後還是吃陽春麵。”
“早知道吃陽春麵,外麵攤上一毛錢一碗都有,還來奎元館作甚,白白貴三倍。”
顧驁聽了,隻是笑笑,並不說話。不過也算是對時代百態有了新的心得:看來不管什麼時代,都有一票微商式人格,吃飯隻是為了發朋友圈的。
就算沒有朋友圈,還能存在相冊裡等親戚朋友來做客,然後給大夥看。
顧驁素來不喜歡傳銷,決定眼不見為淨,就跟馬風打了聲招呼:“我先洗個手,一會兒菜上了你招呼大家。”
然後,他就躲到外麵抽根煙靜靜心。
顧驁走後沒多久,第一碗蝦爆鱔就上了。馬風不好意思先吃,想等顧驁回來,就擺在空位上沒動。
誰知隔壁桌那個男同誌,又趁機拿著相機過來,對著這碗麵搶拍了一張。
連馬風都看得好氣又好笑。
他心念一動,突然抓住聞鶯的手:“鶯鶯,你覺得顧哥怎麼樣?是不是又比我帥又比我出息?”
聞鶯臉一紅,早已看穿了馬風的詭計:“你少試探我了!做人要自信,不要疑神疑鬼——我看重的不是錢和帥,是你的品性,有擔當,又敢闖。
隻要你一輩子保持自信,堂堂正正做好自己,我就跟你一輩子。至於彆人條件是好是壞,關我們什麼事,我知道那不是我們把控得住的。”
聞鶯本來還有些朦朦朧朧地吊著備胎,不過此刻看馬風有動搖和懷疑,她隻能厚著臉皮把話徹底說清楚。
說著說著,她就忍不住臉紅了。
馬風大喜,也不顧還有好幾桌哥們兒、學妹在旁邊呢,緊緊抓住聞鶯的手,壓低音量賭咒發誓:“鶯鶯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隻要你跟著我,我就對你好一輩子!”
“聊什麼呢,這麼激動。臉色都憋得這麼紅。”原來是顧驁估計菜上得差不多了,抽完煙也就施施然地回來了。
“沒……沒什麼,顧哥,要不來點酒吧,今天也是大夥剛認識你,沒酒說不過去。”馬風連忙岔開話題。
“行,那就來幾瓶,儘量彆喝大了。我就不要了,一會兒還開車。”
“你開車去火車站?那誰把車開回來?不如就叫個三輪車唄。”馬風看顧驁不喝酒,有些掃興。
“不是去火車站——我自駕開回京城。”顧驁解釋道,
“我爸說,他想明白了。小車這玩意兒,還是要有德者居之。他副廠長都還沒當上,就先把坐小車的派撐起來了,太招人恨呐。反正他駕駛證也還沒學完,就讓我開去京城用半年先。”
馬風驚了:“直接開回京城?對了,這麼說伯父年後就能升副廠長了?”
“明年3月份開完會吧,立了這麼多政績,不出意外陳廠長要調到京裡去了。其實我是不在乎這些的,但老人家高興,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