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鷲抱著姬桁的脖子,唇便貼在他耳邊,想也不想的開口,
“怕你不要我。”
姬桁抱著靈鷲的手一緊,半晌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怎麼會不要她。
隻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永遠都不會不要她。
*
三日,一大清早的長安城,比往日更加熱鬨。
距離崇仁坊不過幾裡的禮部,一大清早就站滿了穿著整齊的學子,以及權貴人家少爺們的書童小廝,所有人擠在門口等著片刻之後的放榜。
雖然說大抵是哪些人大家已經有了定論,但學子們依舊不減熱情。
半個時辰後,禮部大門徐徐打開,寫滿了學生名字的榜文終於出現,敲鑼聲震響了長安城,官差們對照著榜文上的名字一一上門祝賀。
按照規定一共選取二十人,禮部這次加了五個名額,一共二十五人,前三甲分彆點狀元,榜眼,探花。
狀元點了張家的庶次子,榜眼點了葉家的嫡子,而探花則點了寒門學子,藺臣。
而之前鬨得全城人儘皆知的季瀚池,點了第四名。
再往下看名單裡邊的其他人,除去已經知曉的許多學子,其餘人無一驚訝。
姬桁這幾日雖然未曾上朝,但禮部已經被他防的密不透風,就連宮相也拿不到確切的名單,但能打聽到姬桁挑出來的那些卷子的署名。
三場考試,每場三十人,九十份考卷,有重疊的名額,所以最後範圍大概六七十人。
宮相與門客們估摸著姬桁的選人標準選了二十人,但最後放榜後一對比,出入極大。
這讓宮相沉默了下來。
依照宮相對姬桁的了解,這裡邊有些人不該出現在姬桁的名單裡,可現在偏偏出現了。
可這個偏差的判斷,也讓宮相有些不好收場。
等回頭再看,姬桁這張名單,可謂占儘了好處。
張家,葉家......
宮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本想著借此機會可打壓姬桁一二,卻被姬桁這小子鑽了空檔。
這幾日朝堂之上許多人抨擊姬桁不守舊規,說他徇私枉法,宮相一派與姬桁一派每次上朝爭吵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但許是姬桁不在,又許是之前還有好多人在觀望,於是等姬桁終於休息好重新回來,榜文也正好今日貼了出來,形勢便驟然逆轉了過來。
許多人都想不通姬桁一介殘廢,如何擔得起這衛將軍的稱號,底下萬千士兵豈會服他?
也有人說姬桁手段太過狠辣,手下門客大多是因為有把柄被他握在手中,所以才不得不聽命於姬桁。
可如今姬桁終於回來,風輕雲淡的坐在那裡,卻像陡然給了姬桁一黨的朝臣們底氣,也讓之前肆無忌憚參他的朝臣們莫名畏懼。
若真入市井所說,年紀輕輕坐上如此位子,又豈能服眾。
前幾日還隔岸觀火等著放榜的許多大臣,如今終於等到了結果,在榜文上看見了自家兒孫的名字,心裡一口石頭落下,自然而然已經承了姬桁的情。
如今再替姬桁說話的人,便不止之前那些了。
姬桁淡淡的目睹了一切,不邀功不張揚,自然而然的將話題引到了如何才能讓科舉更加公平,最後恭恭敬敬的請皇帝定奪。
蕭澤坐在高處,遠遠的看著殿下的姬桁。
姬桁依舊萬事請他定奪,不邀功不搶攻,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可有什麼又好像變了。
皇帝想起幾天前陳太醫從姬府回來,說姬桁確實又犯了腿疾,至於為什麼這個時候發病,是因為不知為何凍傷了。
為何凍傷?
旁人不知,皇帝卻知道。
他那日確實生氣,氣姬桁自作主張不將他放在眼裡。
蕭澤無法與旁人訴說,說他與姬桁,與蕭燁相識二十年,他們見過他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候,明明身為太子去不得不依附得寵的弟弟以及姬府的這位世子的時候。
那時他是空有虛名毫無尊嚴的太子,而蕭燁是獨得聖寵的九皇子,至於姬桁,更是名滿京城的長安第一公子。
蕭澤在午夜時分總會猛然驚醒,他想起自己被三皇子追進泥溝裡時被姬桁找到時候的狼狽樣子,也想起三皇子死後萬臣請奏蕭燁登基,蕭燁毅然決然遠赴西北的背影。
所有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你的皇位是姬桁幫你打下來的,你的皇位是你的好弟弟讓給你的。
也在無時無刻的提醒他,就算你成了皇帝,可你在他們麵前,永遠抬不起頭。
直到姬桁斷了腿的那一刻,蕭澤在驚慌愧疚之餘驀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驚奇體驗。
姬桁再也站不起來,而他終於可以去俯視這個,被所有人捧在雲端的天之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