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你為何不跟去?”
石英尾巴尖打轉,不敢吱聲,監工那一套也不敢說了。
它不就想偷個懶麼?
那時它也不知道礦洞裡的怪物已經吃了百多人。
“胡旻,你來問清原由。”他連披風都是紅的,“其他人,跟我來。”
眾人齊聲應道:
“是,將軍!”
胡裡長好不容易擠出一聲大喊:
“紅將軍饒命!”
可惜無人應他。
眼看他們轉向入山通道,胡裡長趴在雪地裡汗如雨下。
“遇難的礦工是三十七人,扣掉逃回來的兩個,死者有三十五人。”胡旻的聲音在他頭頂上回響,“嗬,礦洞出事,你卻拖了兩天才上報!這兩天當中,你私下還聯係外人進洞,至少得有四五十人,結果一個也沒出來罷?還不算今天進洞的巡衛,這都快九十人了。”
胡裡長的臉一下就白了,嘴唇抖個不停,忽然跪地連磕七八個響頭,邊磕邊喊:
“軍爺饒命,小的也是聽吩咐行事,軍爺饒命啊!”
“你知不知道,你瞞報死亡人數已釀成大禍!”胡旻真想衝他腦門兒踢上一腳,但還顧忌身後人,“洞裡那怪物,這兩天去北邊又吃了一村子人,又有七八十!”
胡裡長腦子裡嗡一聲響,麻了。
“短短三天,這怪物就得空吃了一百六七十人,還不計入這裡的山精野怪!”
胡裡長下意識辯道:“軍爺,那個村子與我無關哪,我不知道怪物出去吃人了!”
“有意思,它怎麼不吃你們?”胡旻撫著下巴,“明明它離你們更近,為什麼要舍近求遠去北邊?”
胡裡長聲音微弱:“我、我也不知道。我們隻是個礦鎮!”
除了采礦冶礦,他們也不乾彆的。
“說說吧,為什麼拖延兩天才上報,你聯係了誰才要到這四五十的額外人手?”胡旻冷冷道,“供出幕後,或許可以酌情減罪。”
盤龍城的刑罰有多嚴酷,這時都在胡裡長心頭過了一遍。
他差點以頭拱地。
……
通往礦山的路還未打通堵點,紅將軍同樣率眾步行。
小半刻鐘後,赤峰礦洞赫然在目。
大樹半遮掩下的洞口,與先前賀靈川等人所見並沒什麼不同,附近的矮房也被隱在大山的陰影之中。
礦洞位於山陰,此時看起來已有兩分陰森,像是妖怪張嘴等人往裡跳。
紅將軍問沙豹石英:“有多少山妖野怪在這附近失蹤?”
“三十多個了。”
也就是說,三天之內,這裡頭的怪物就吞吃了近二百生靈。
再喪心病狂的妖怪,除非集群行動,否則也乾不出來這種事。
“不是個小數目。”紅將軍仿佛自言自語,“但也說明,最強大的津渡幼崽也才出生了三四天。”
他身後的大風軍精英問道:“將軍,我們進洞麼?”
“不忙。”在旁人看來,這一片山林靜好;可在紅將軍眼中,這裡陰氣衝天,新亡的怨戾仿佛都要頂著太陽真火往上冒了。
剛靠近礦山,他就能感受到所謂“神子”的存在。
新出生的這頭津渡幼崽太自大,根本沒有隱匿自己的氣息。
這種自大、這種食量,倒是好辦了。
紅將軍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一個敞口的金盂缽,比臉盆小一些,底下三足都凋著螭龍。
他要山澤石英帶領其他人,取來老樹枝頭上的積雪——並且必須是老槐——放入缽中。
這裡漫山遍野都是雜樹,二百年以上的老槐比比皆是。
雪入盂缽就化成了水。從紅將軍角度看過去,缽底並不是平的,而是有高低起伏。
隨著他摩挲缽體,盂缽迅速變形,慢慢有了山川的樣子,慢慢分出了高嶺和低穀,甚至還有矮房和洞口出現……
這不就是眾人所處的赤峰礦區縮微圖?甚至洞口外那兩棵樹的虯曲姿態都一模一樣。
隻不過,幾乎是等比例縮小到缽底了。
現在它們都在漾漾清水之下。
到這一步,紅將軍就伸指進去,順時鐘攪動。彆人也不知道他念訣沒有,反正他周邊的空氣突然流動起來,風力越來越大,連衛兵都忍不住後退好幾步。
而金盂缽裡開始有煙霧生成,從澹到濃,很快就蓋住了整隻盂缽。
有趣的是,它們最多蒸騰到缽口,好像一層無形的蓋子擋住了,隻能在裡麵反複翻湧。
不一會兒,整隻盂缽裡頭隻剩下濃厚的水霧。
紅將軍見狀收手,但這霧汽仍然翻騰不休,好像底下有物事遊移。
眨眼工夫,霧麵上就冒出豎鰭,很長很長的一排,後麵仿佛還連著尾部,遊在霧海上蜿蜒盤旋,如蛇如鱷,已經有了迫人的氣勢。
緊接著,它就在霧海上露出了真麵目:
一條超級迷你的蛟。
雖然蛟身也全由霧汽構成,但尖角、鱗甲、須頜宛然,半點沒有偷工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