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叫兩聲,族長一腳踹在他腿上,當場將他腿骨踢斷。
阿迪站不住了,跌坐地麵。
族長又是一記上踢,於是所有人都聽到那一聲清脆瘮人的“喀巴”聲。
阿迪的頸骨向後折斷,他倒下去的時候,後腦勺翻了二百七十度,幾乎緊貼著脊骨。
族長威風凜凜大殺四方,誰還敢上前送死?
此時地麵上的符文已經遊成了一個暗紅色的漩渦,眼看就要成形。但族長已經走到地台前,拳頭上縈繞著團團黑氣。
他這一拳頭下去,天罡三十五恐怕就會變成天罡三十四,誰也不知道封印法陣還能不能生效。
一千年前的古舊玩意兒,能開動已經是奇跡了吧,還能奢求它剛健給力嗎?
阿迅知道自己沒機會了。
不是穎人沒機會,是他自己沒機會了。
他原本希望,不用走到這一步的。他還想回赤穀見妻子,還想等著自己的兒子出世,還想帶領族人去全新的希望之地……
但眼看父親不用借助彆的工具,一拳也能打碎石台,他咬了咬牙,還是抱緊黑甲大叫:“羅生甲!到我身上來、放過我父親!”
他從沒這麼希望過,自己真是閃金帝國的皇家後裔。
如果父親是,那麼他也是。
是更年輕、更強壯、更有未來的龐氏血脈!這樣邪甲才肯轉移到他身上來。
話剛出口,他耳邊就響起嗡嗡聲浪,好像有無數人哭泣、低嚎、尖叫……無窮無儘的負麵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要把他壓垮。
但其中有一個雄渾的聲音最清晰。它在叩問他的本心:“你確定?”
這個聲音,聽起來甚至有點熟悉。
阿迅忍著肋下劇痛,大聲應“是”!
羅生甲的認主儀式,需要新主人的血,這一步早就完成了。
而後,族長的拳頭就砸到了地台上。
砰一聲震響。
眾人心頭都是一涼,完了。
然而地台並沒有裂開,甚至地麵上的符文也沒有黯淡。
擊打地台之前,族長拳頭上的黑煙已經消失。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冰冷堅硬的羅生甲忽然化作水銀一般的黑色液體,越過族長後背,直接覆去阿迅身上。
僅僅十幾息,羅生甲就換了新主人,或者說,新宿主。
羅生甲剛剛離體,族長原本挺拔的身形就搖晃兩下,險些站立不穩。他一手按住石台,愕然回身,卻見兒子周身都被黑甲覆蓋,與他四目相對,眼中儘顯痛苦。
“阿迅!”族長神智儘複,此時大驚失色,就要去扶他。
他是上一個親曆者,當然知道兒子此刻正在遭受什麼。
羅生甲摧折人心的本事,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彆碰我!”阿迅一揮手,就有一道罡風將族長推出一丈開外。
緊接著,阿迅咬緊牙關,慢慢走去符陣的漩渦中心。
每走一步,雙足如掛千鈞,腦海天昏地暗——羅生甲對老族長做過什麼,現在就對他如法炮製,但阿迅的腳步還是格外堅定。
區區兩丈距離,他好像走了一輩子。
族人都不敢上前,隻敢攔住族長,不讓他去碰自己兒子。
“離開閃金平原!”他艱難回頭,最後看一眼自己的父親和族人,“帶上蒙蒙,帶上我的孩子!去巨鹿港,去找新出路!”
這句話說完,腳下的符陣漩渦完全打開,阿迅就像陷入泥淖地,飛快下沉。
古怪的是,其他穎人站在符陣上就什麼事兒也沒有。
阿迅能感覺到,羅生甲對這個陣法的推斥和抗拒。
它指揮他、命令他馬上離開這裡!
但他狠狠一咬舌尖,借助頭腦最後一絲清明,原地跌坐下去!
他不走,他要封印羅生甲,絕不讓它再殘害父親、禍害族人。
穎人在閃金平原承受的苦難已經太多,絕不能再被邪甲荼毒!
他看著重新恢複老態的父親,心裡有千言萬語,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衝著族人們最後笑了笑,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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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寂的廢墟、高聳的石台、陰沉的夜空,還有在風聲中嗚咽的樹林。
阿迅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但是睜眼所見,又和自己沉入地底之前沒什麼兩樣。
但是圍在身邊的穎族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個陌生人。
這三人站成一排,用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阿迅和他們對視好一會兒,其中一人問他:
“傅天霖,你還記得自己是誰麼?”
“我是穎族人,是閃金帝國的皇室後裔。”阿迅眼神漸漸清明,回想起了往事。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血淋淋的大洞,並無怨恨,隻覺有些苦澀:“過了多、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