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魔氣化作的囚牢將孫成方的四肢穿透、釘死在地麵上,他也要仰起頭竭力地咆哮。
太快了!
魔頭找來的太快了!
陣眼沒被煉化,他還沒來得及吸收陣法的殘餘力量,就要看著多年心血在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魔頭手裡被摧毀。
“大道凋零,上古陣法是死陣!哪怕老兒將它改造,也隻能算作殘缺。天地之力一旦運轉,再也無法收回!你以為毀了它就能讓魔族複生嗎?”
“不會!它們隻會消散在天地間,反哺給修真界。可這世間靈氣與魔氣不斷地流逝、日益稀薄,這些力量回歸天地間,也隻是浪費!”
孫成方死死地盯著魔頭,目光恨不得化作一麵盾,擋住那把即將落在陣法上的魔刀。
或許是勸說有用,魔頭的動作真的停頓了一秒。
陰鷙老頭的眼睛一亮,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你停手,隻要停手,老兒就將一半的天地之力還給你,教你如何複活魔族!”
殷切的盼望下,幽暨停留在那枚巨大的“蠶繭”前。
他伸出手,撫摸著白芒織成的蠶繭,裡麵沒有任何回應,唯有陣法上附著的力量在抗拒他的靠近。
蒼老惶恐、哄騙誘勸的吼聲在身後持續響起,但幽暨一句也沒聽下去。
他隻能聽見魔識那邊傳來的聲音。
——我想抱抱你。
——幽暨、幽暨......親親我,親親我好不好?
——我是不是陷入幻境了?是不是要死了?
沒有軀體的魔識,既無法答應她的祈求、又無法接住她的眼淚,唯獨在他靠近之時,才變得壯大起來,能將蜷縮成一小團的蒔桐攬進浩瀚的魔力之中。
可蒔桐還在小聲啜泣,她的手指伸出來又收回去,仿佛更想被一具溫熱有力的軀體擁在懷裡。
幽暨的眸色一暗,滔天的魔力衝向“蠶繭”,將其一層又一層地剝開。
“你瘋了嗎!”孫成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魔頭,“一個女修而已,難道你要為了她放棄整個魔族嗎?”
龐大的種族與微不足道的愛情之間,是個人都會選擇前者!可這魔頭竟然如此荒唐糊塗!
“陣眼被毀,天地之力消散,魔族再無複生的可能!”
“你會後悔的!”
會後悔嗎?
遍地的魔族枯骨和凡女的血淚,千年的謀劃和不足數月的相處......兩者似乎是完全無法比擬的選擇。
但幽暨的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疑。
他不信孫成方的話,半句也不信。
他隻想將眼前的“蠶繭”摧毀,將裡麵的人救出來,再牢牢地抱在懷裡,擦拭掉她的血珠和眼淚。
至於身後那道惱人的乾擾……
囚牢再深一步,強悍的魔氣朝著孫成方的靈識進攻,淒厲的慘叫聲取代了先前的咆哮和誘導。
魔頭終於可以全心全意地營救他心愛的女修。
孫成方被迫目睹這一切,精心準備的陣眼煉化之法在魔頭的手裡逐步摧毀,眼看著就要徹底分崩離析,他心底的不甘終於突破閾值。
不讓他稱心如意,那就大家都彆好過!
他“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心頭血,被陰鷙老頭封印在靈識烙印深層的禁製終於打破。
契定在靈魂裡的法術被撤離。
上古陣法瞬間大亮,磅礴的天地之力再無約束,朝著已經快要被撕裂的“蠶繭”猛地襲去。
魔頭被衝退,“蠶繭”再次被力量包攏。
它原是無主的死物,若不是孫成方強製與它契定、將它改煉成倒吸力量與血肉的容器,
它本沒有存放天地之力的功效!
如今契約一破,所有的力量傾瀉而出。
孫成方說謊了,但又沒說謊。
他已經習慣將一些事情編造地似真似假、似是而非,從而讓所有人都摸不清頭腦,分辨不出真相。
這個習慣也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的命。
可惜魔頭沒有信他,更沒機會得知真正的真相——陣法被毀、契約被破,那些從魔族裡奪取的力量,並不會消散在天地間。
但!這女修一定會死!
陣眼開始煉化就不會停下,力量開始湧入就不會逆轉,當上古陣法將天地之力全部放出之時,它們就會跟著慣性全部衝進女修的丹田內。
當力量不受節製,哪怕是天漏之體也無法承受,她或早或晚都會爆體而亡!
看起來像是二選一,但從老賊抓住蒔桐的那一刻起,就沒給她留任何後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孫成方一邊吐血一邊大笑,“魔族竟這般多情!你父母如此,你也一樣。”
“可惜,他們是為了魔族大義而死,你卻隻顧兒女私情!”
“不如讓老兒推你一把,教你什麼叫斷情取義!”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半空中的“蠶繭”光芒大盛,源源不斷的天地之力從九個小符陣裡溢出,四麵八方的白芒全部湧向最中間的“蠶繭”裡。
幽暨被逼退又上前,魔氣化作的劍刃瘋狂地揮向陣法,但哪怕九個符陣被他砍得七零八落,其間儲存的力量卻不受控製。
“蠶繭”被越裹越厚。
能夠移平半個修真界的魔氣擋住了所有湧出的天地之力。
這些明明是幽暨謀劃千年準備放出的力量,此刻他卻成為對立的那一方,牢牢地堵死每一絲會加厚“蠶繭”的可能。
每一秒的抵抗,都需要龐大的魔力支撐,幽暨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嘴角也滲出了鮮血。
但不夠,光是這樣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