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時我年輕氣盛啊,居然拿這種事情賭氣。”顧梁長長歎了一口氣,步伐有些沉重。“我當時提了兩個要求,一是要朝廷嚴懲當時的兵部尚書。二是要陛下禦駕親征,跟我一起上戰場,我想讓他們看看,真正的沙場鐵血是什麼樣的。”
那天已經入了秋,但是卻下了一場暴雨。蕭辭來到在京城的顧府,求顧梁帶兵北上。
在顧梁提出要求之後,蕭辭隻說了一個“好”,緊接著便轉身衝進雨幕裡。
再回來時,她已經把當時的兵部尚書從天牢裡提了出來,一路快馬拖到他的府門外。
那天暴雨如注,天沉地幾乎要砸在地上。蕭辭砸開了顧梁的大門,跪在冰涼的泥水裡求他。“顧梁,,人我給你提出來了,隻要你肯帶兵出征,此人隨你處置!”
顧梁鐵青著臉站在門外,看著地上已經隻剩半口氣的兵部尚書,和雖然跪在地上卻脊背筆直的女子。
他解下了自己的佩刀,扔到她的麵前。“請公主殿下殿下,手刃賊人,以解博州之恨。”
當時的蕭辭隻有十九歲,在朝堂上打滾了四年,但是有太傅擋在前麵,她的心腸還沒有真正硬起來,更沒有親手殺過人。
可是那天她隻說了一句“好”。手雖然顫抖著,但是卻毫不猶豫地撿起了顧梁的刀。拿刀的那一瞬間,她把自己所有的怯懦都逼到看不見的角落裡。
躺在地上的兵部尚書身穿囚衣,滿身狼狽。他驚恐地睜著眼睛,看她一步步走過來。
蕭辭心裡發狠,但是手卻是抖的,她幾乎瘋狂地砍向地上的人。小時候學過的招式都忘了,甚至連要害都不知道在哪裡。
一刀下去,血濺到她地臉上,但是她似乎渾然不覺。痛苦的慘叫聲甚至壓過了雨聲,但她充耳不聞。她隻知道一下又一下地砍下去,狠狠地拚儘全身的力氣。終於,她砍斷了對方的脖子。
大雨將滿地血水衝刷乾淨。
蕭辭氣喘籲籲地丟下刀,兩臂灌鉛一般沉重。“第一件事,我做到了。第二件事,陛下身份尊貴,由本宮替陛下出征,以證明我蕭氏皇族,從未有一刻忘記博州。請少帥儘快準備,三日後我們便啟程北上。另外,打退北狄人後,本宮承諾,博州軍再不需派質子在京。一諾千金,絕不反悔。蕭辭就這樣,被我帶上了戰場。”
雲歸城比想象的小,幾乎不足以放下這個沉重的故事。溫言沉默地聽著,覺得胸中滿到發脹。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了,藏在袖子裡的手忍不住顫抖著握成了拳。
他不知道隻有十九歲地蕭辭,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向一個活人揮刀。他更無法想象,蕭辭是如何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才終於打退了北狄,讓博州穩定下來。
“到了博州後,我父親稱病避而不見,博州那些老家夥更不會給她好臉色看,處處刁難她。住最差的帳篷,吃的用的連最普通的士兵還不如。她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帶,隻身北上,硬是一樣樣都挨下來了,沒有一句怨言。”
“終於我父親不得不見她,還以為她會借著身份想要壓我父親一頭。她卻說這裡隻有將軍,沒有公主,甘願做我父帥陣前走卒。所以我私底下習慣了叫她名字,而不是殿下。”
“她師承落亭山,單打獨鬥軍中沒有人是對手。軍中靠拳頭說話,她在校場上甫一出手,不少人心裡就服了。出京城前,她連殺人都不敢。可是到了博州,她提劍出陣從未猶豫。”顧梁也有片刻喟然。
“我還記得有一次出征前,麵對敵軍主力,不少士兵底氣不足,是她站到最前麵來,說她是蕭氏皇族,乃是代陛下出征,天命所在,必能戰無不勝。”
那時候戰事緊張,顧梁無暇顧及蕭辭心裡怎麼想的。但是事後回想,發現她從一個金枝玉葉的長公主到每天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竟然從沒有抱怨過。
“那場仗斷斷續續,竟然打了一年多快兩年才完。蕭辭也……”顧梁歎了口氣。“都說‘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博州偏北,本就物產不豐,加上戰爭,民生就更難。”
顧梁看著眼前的富庶繁華,再想到博州的荒涼,不由得心生羨慕。
“之前的朝廷從來沒有管過我們的死活。即便是調糧,也是隻能勉強讓我們活下去,有時候連第二年的種子糧都留不出來。”顧梁苦澀一笑,像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