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這滿堂不散的血氣,無論山上的弟子擦了多少遍,總也散不乾淨。
三清神像高高地俯視眾生,對剛剛發生過的血腥殺戮沒有絲毫動容。
蕭辭換了一身乾淨的喪服,背對殿門盤了腿坐在大殿中,雙手垂在膝上,一臉平靜地看著眼前大大的奠字。
山上的弟子都走了,原本有些擁擠的大殿,此刻隻有她一個人。
不,還有一個人。
無胤在大廳中間靜靜地躺著,昨晚的血腥已經影響不了他分毫,哪怕他是唯一能說清當年的事實的人。
蕭辭腦子裡木木的,也許是因為毒,也許是因為累了。說起來,她其實已經幾年沒有這樣徒手殺人了,但是手指接觸對方皮膚的時候,那燙人的溫度卻還是那麼熟悉。
她一直以為無胤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叫梅玉寒的女弟子,可是結果到了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或許也曾經被他庇護。可惜這份庇護卻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好運,倒是又多背了一筆孽債。
蕭辭走神地厲害,甚至連身後天陽的到來都沒聽到。
“你的毒沒事了嗎?難道你現在不應該在運功逼毒?”小道士自己拖了個蒲團,坐在她的身邊。
“累了,不想運功,懶得逼毒。”蕭辭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薛鬼兒本可以見血封喉,但是到了最後,卻選了一種延遲發作的毒藥。她逼出了大部分毒素之後,雖然右手發麻,卻到底沒有更嚴重。
或許他其實也不是非要蕭辭死不可。又或許,他真正想要殺的人,其實也不是蕭辭。
“那你在想什麼?”
小道士還挺好打聽。蕭辭忍不住帶著淺笑,斜眼看著他。“想一個人。想著他要是在的時候,大概能安慰我兩句。”
“安慰?你需要安慰嗎?”小道士沒明白。蕭辭沒有哭,沒有生氣,從出現到現在沒有一絲需要安慰的樣子。剛剛上山的時候她神色還多少有點緊張,但是確認過了無胤道長真的已經辭世,又親自檢查了他的屍身以後,她整個人便鬆弛了下來,沒有絲毫需要安慰的樣子。
蕭辭短促地笑了一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山上的人呢?都回去了?”
“嗯,按照你的吩咐,都走躲在自己房間裡,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會出來。”
“那你來做什麼?”
“你內力太差,我怕你打不過他們。”天陽的語氣裡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冒犯到對方。
被說內力太差,蕭辭也不惱。畢竟剛剛看到了小道士出手,便知道他年紀輕輕已經成了內家高手。以他的年紀,不可能有這樣精深的內力,隻怕是無胤早就親傳內力給他。如今從他看來,估計天下大多習武之人內力都隻能算是“太差”。
“打不過他們?我堂堂大俞長公主,乾嘛天天跟人動手打架?”蕭辭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讓他們回去,不是因為在等著泰山派的人嗎?他們封了下山的路,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再殺回來的。落亭山弟子武功太差,留在這裡,反而會拖累你。但是如果貿然下山,隻怕泰山派也不會放過他們。”
“那你就不會拖累我?”蕭辭問的一點都不客氣。
內力可以由無胤親傳,但是招式卻是一定要自己一招一式地學,半點也做不了假。
小道士撓了撓頭。“我武功招式雖然不濟,但估計自保還行,應該不會拖你後腿。”
“他真的沒有教過你落亭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