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顧亭遠連忙擺手,知道嶽母不信,這也是人之常情,他解釋道:“我,我家中,亦非多富裕。我讀書之餘,也會給人抄書,賺些銀錢。”
夢外,金來這時沒有啟蒙。乃是明年春後,寶音救了他,他把金來收為學生,給金來啟蒙。
雖然不知夢裡為何變成這樣,但他不能看著嶽母多花錢。嶽母家底薄,家裡的銀錢都是一個窩頭一個窩頭省出來的。寶丫兒最孝順她娘,顧亭遠也要跟著孝順。
“我默一本《千字文》給您,收您一百五十文,您,您意下如何?”他頗緊張道。
杜金花瞪大眼睛,不等說什麼,孫五娘的大嗓門響起來:“啥?隻要一百五十文?!”
剛說完,立刻被陳二郎捂住嘴,瞪她一眼:“彆喊!”
在杜金花被叫出來後,他們也跟出來了。
此刻,看著同樣一身半舊長衫,布衣布鞋,家境不很富裕的書生,又看了看他挎著的菜籃子,都有些信了他的話——他是為了貼補家用。
“不能再少了?”陳二郎開口,還想壓壓價。
是,一百五十文不多,但能省一點是一點!
“不能了。”顧亭遠搖搖頭。紙筆的損耗,都要成本,再少,嶽母該懷疑他彆有居心了。
杜金花換了隻手挽菜籃子,上下打量麵前的書生,問道:“你說真的?隻要一百五十文?好紙寫出來?不是破書舊紙,不糊弄人?”
“當真!”顧亭遠正色道,“若您不信,可以先不結賬,待我默完,您前來拿書,檢查過後再結賬。”
這倒是劃算,杜金花不由微微點頭,臉色緩和些:“到時我們去哪找你?”
顧亭遠眼底凝重了些,事出突然,他沒有任何準備,隻能回去現寫。這場夢,不知幾時便醒了,總不好失信於嶽母,叫她們失望,越快越好。
“明日。”他說道,“仍是這個時辰,就在這裡,我帶書過來。”
杜金花再次打量他一遍,說道:“小夥子,你可不能騙人。”
“不騙人!不騙人!”顧亭遠連忙保證,“孔夫子在上,學生不敢有半點欺人之心。”
“那行。”杜金花爽快道,“那就明天見。”
說完,轉身走開。
既然說定了,那她趕緊給寶丫兒扯布去。至於明天會不會空跑一趟,那必不會的,這弱不禁風的小書生跑得了,書鋪也跑不了啊!大不了,花上四百五十文。
孫五娘跟在婆婆身後,也走了,嘴上道:“這讀書人啊,就是不行,瞧這身子骨兒,不夠二郎打一拳的。”
杜金花不高興聽見這話,好端端的,打人家做什麼?再說,人家是個好書生,幫他們說話還幫他們省錢,於是喝斥道:“人家一天能賺一百五十文,二郎成嗎?”
“……”孫五娘。
這老太婆,誇她兒子都不愛聽,真難伺候!
走出幾步,發現陳二郎沒跟上來,杜金花止步,對孫五娘道:“去喊你男人,彆是跟人打起來了吧?”
之前那個說話不好聽的後生,還在書鋪裡沒走呢。
“打不起來。”孫五娘渾不在意,“打傷人還得給錢,他哪有錢?”
這倒是。
陳二郎隻在田間地頭上跟人動手,因為打壞了不用賠。
書鋪門口,顧亭遠看著嶽母利落地轉身就走,悄悄鬆了口氣。
麵對嶽母時,他總是控製不住的緊張。概因當年娶寶音,他占了天大的便宜,每次麵對嶽母,總是底氣不足。
抬起袖子,擦擦額頭,便見二舅兄又跑回來了。結實的身軀,矯健地躍上台階,進入書鋪。
他心下湧起羨慕,寶音一直嫌他不夠勇武,他後來有意錘煉,卻總也沒威武起來。
因陳二郎沒走,顧亭遠便站在書鋪外,傾聽裡麵的動靜。二舅兄的聲量不低,他在門外聽見了,心裡歎了口氣。二舅兄去問筆墨紙硯的價錢了,顧亭遠知道,最便宜的一套也要幾百文。
很快,陳二郎走出來,臉上有沉悶之情一閃而過。看到顧亭遠,打了個招呼,便大步跑向前方,跟母親、妻子彙合。
顧亭遠站了站,見他們沒回頭,而是結伴遠去了,也邁動腳步。
他還要去買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