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事倒是沒讓王安太犯難,皇帝想打聽禦馬監裡的人事關係,看樣子是要對禦馬監下手,太正常不過了。按說新皇帝登基,內宮各個監司的管事或多或少都會換一換,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張然的品行如何?”
洪濤也不是不想把身邊的管事太監都換成自己人,問題是除了東宮裡那幾個還沒能確定詳細來路的小魚小蝦,手裡根本就拿不出靠譜的人。眼下隻能靠王安去四處搜羅漏網之魚勉強撐門麵,還得祈禱田義和陳矩彆在暗地裡掣肘。
不過有個部門必須要儘快掌控在自己手裡,那就是禦馬監。這個內廷機構絕對不能顧名思義,它的功能除了養馬、馴馬、經營草料場、牧場、皇莊之外,還承擔了部分稅收功能。
最重要的是禦馬監統領著禁軍中的禁軍,四衛營和勇士營,還掌管著兵符和火牌,兼有部分調兵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如果說司禮監是內廷的宰相,那禦馬監就等於內廷的五軍都督府,這一文一武成為皇帝落實權力的左膀右臂。
司禮監的工作比較需要大局觀和責任心,目前田義和陳矩乾得還可以,一時半會也沒有合適的人員替換,隻能把王安塞進去跟著慢慢學。
禦馬監的工作在洪濤看來更加重要,如果連安全都無法保證就談不上和朝臣掰手腕、分利益。所以就算不能馬上動手奪權,也得先把這個要害部門抓在手裡。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利益,目前的禦馬監掌印叫白忠,和田義、陳矩不是一路人,據說和鄭貴妃走得比較近,不管是否願意向自己靠攏也隻能先替換掉。
人選很簡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隻要找到和白忠不對付的禦馬監內官,挑個有資曆、膽識和手段的就可以成為合作夥伴。
對於白忠而言,他已經是禦馬監掌印,自己無法再提供更多利益,誘惑力有點低。可對於一直被他壓製的掌司張然來講,與新皇帝合作則是飛黃騰達的唯一出路。
“奴婢仔細查過,他曾在遼東任監槍,後跟隨兵部尚書邢玠入朝鮮與倭人作戰。”王安沒有對張然做出評價,隻陳述了大概過往經曆。
“王安,不要因為朕當了皇帝就唯唯諾諾,如此一來與常人無異。朕要聽聽你的真實想法,對錯都不會降罪。”這個表現讓洪濤有點無奈,隻能多費幾句話,看看能不能換來點真話。
有道是不當家不知茶米貴,很多事情不親身體會一下永遠也感受不到真實。當太子的時候遇到問題王安通常會直言相告,短短幾十天,僅僅換了個身份,再想聽到真話就開始犯難了。
這還是相伴了七八年、幾乎每天二十四小時同吃同住的近臣,換成其他朝臣,想必聽到的真話會更少。
當一位決策者被謊言包圍時就等於是個瞎子、聾子和傻子,大部分真實場景、真實數據既看不到也聽不到,隻能根據錯誤情報做出決定,出錯的概率遠大於正確。
由此可見,從曆史書上看到的所謂昏君、奸臣、笨蛋,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決定,並不一定是他們真的傻、笨、蠢。誰處於這種環境裡,保不齊都得變成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