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次,真的要辭行了。
下山之前,寧巒山和荊白雀一道去了玉宮。
西域不似中原,對於喪禮規矩不一,焉寧聖女並沒有設置靈堂,也未公開吊唁,隻將屍體放在冰棺之中,長發未曾梳洗,及在腰側。
她一動不動坐在冰雪裡,仿佛也被一並凍住。
他們將從雀離大寺帶回來的一些東西,還有之前舉證使用的,幽人從開都河拿回來的調查文卷,全都交給了她。
“這些東西,還是交由你處置比較好。”
聖女覆滿冰霜的眼睛裡,亮起幾分神采,她伸手觸碰,裹起的羊皮卷散開,飄出一朵乾枯的木槿花。
她手指一縮,像被熾熱的心和明烈的回憶燙到。
……
“女施主,請問你找誰?”
她一回頭,就見到年輕的僧人,站在木槿花樹下,目光平靜,麵容慈悲。他在看她,卻又不像在看她,他記得她,卻又表現得不記得她。
……
“花開依舊,人卻麵目全非,你們去雀離大寺的時候,可見過住持?”聖女睫毛輕顫,隨即恢複如常,把花拈起來:“我也有許多年,未曾拜訪故人。”
“不僅見過,還差點被他困住。”
“敢從寺裡拿東西,隻是被困,已是寬容。”她掃了一眼皮卷。
“這是阿雀默寫出來的。”寧巒山如是說道。
聖女訝異。
“起居注裡隻有這兩件從記錄旁人一生的隻言片語中能窺見他的小事,我倒是好奇,若真拿到關於羅摩道我的卷宗,聖女你是要還是不要呢?”
沒想到這小子牙尖嘴利,反被將軍,焉寧沉默不言,過了會,才起身鄭重拱手,旋即展顏,露出坦然的,天真的且純粹的笑容,像一瞬間倒退二十年,回到了那段明豔少女時光:“要,為何不要?”
“所以,在下還有一樣禮物送給聖女。”
荊白雀走了上來,從懷裡拿出一塊寺內的許願牌,攤在掌心,隻是那牌子卻是倒扣著的,瞧著有些年生,因為被人反複摩挲,右下側已經包漿。
焉寧聖女滿心疑竇:“我確實在雀離大寺許過幾個願望,但也不至於拿來送給我做禮物。”哀傷無孔不入,說話間很快占據她的眼角眉梢,她沒有接,頓了頓歎道:“那時我年年裝成香客去看他,像旁人一樣,拜佛,求簽,解簽文,許願。一開始是監視,是不放心,後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年年求,年年無緣。
每次得到同樣的結果後,她都會去寺廟外的酒肆坐一會,喝存了一年又一年的酒,聽翻來覆去快講爛了的陳芝麻爛穀子的故事。
最後一年的時候,倒是聽了個新鮮。
寧巒山卻說:“可你知道,那些簽文都是被改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