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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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苑娘之事已了,趙蘅玉再沒有理由屢屢出入宮闈。
這時候,斐府的孝期已經結束,斐府和葉府緊鑼密鼓地準備起婚事來。
孝期結束,於趙珣而言,卻恍若一柄利劍懸於頭頂。
乾清宮內,趙珣在紗燈下看三萬衛寄來的一封信。
他搜尋如今趙蘅玉父兄的消息,準備在合適時候將他們召回京城,以認回趙蘅玉的身份。
他皺眉讀完了這封信。
季恒父子在路上下落不明,隱約有些線索,竟然指向了韃靼。
趙珣壓下這封信,取了一支筆,開始寫字。
李德海在一旁磨墨,磨著磨著,他睜大了眼睛:“和離書?”
李德海心中大驚,但轉念一想,趙珣並未有皇後,他寫和離書做什麼。
他多掃了幾眼,這才看出來,這是為斐文若和趙蘅玉寫的和離書。
李德海思忖片刻,問道:“殿下是有了打算?”
趙珣似笑非笑:“父皇賜婚,是嘉獎斐府忠義,要不了多久,蘅蘅就不會是公主了。”
他語氣輕快:“朕體恤斐文若,讓他和假公主和離,再讓他娶一個真公主。”
李德海“嘶”了一聲,不知道斐文若是該感激涕零還是要跳腳大罵。
趙珣要讓趙蘅玉斐文若和離的消息不知怎麼傳到了慈寧宮,太皇太後麵色不虞。
陳敏敏在為太皇太後捶腿,聽見芳嬤嬤說道:“聖上此舉令人費解,莫非是想要對斐府動手,顧忌姐弟情誼,提前將徽寧公主摘出來?”
太皇太後皺眉:“他可真為了這個姐姐用心良苦。”
陳敏敏走了神,捶腿的動作陡然重了些,太皇太後低眼問道:“敏敏?”
陳敏敏忙縮回了手:“皇祖母恕罪。”
太皇太後問道:“你在想什麼心事?”
陳敏敏躊躇了一會兒,忍不住說道:“皇祖母,您沒有聽說過,徽寧公主穢亂宮廷的傳言嗎?”
芳嬤嬤聽了這汙言穢語,眉頭一皺:“陳妃娘娘。”
太皇太後頓了半晌,道:“你說。”
陳敏敏原本被嚇住了,再不敢搬弄是非,但見太皇太後讓她說,她就鼓足勇氣說了:“臣妾聽說,徽寧公主屢屢進宮,就是為了和.夫私會,或許,聖上讓她與斐公子和離,就是為了成全她和夫。隻是不知這.夫究竟是金吾衛中的哪一個。”
太皇太後厲聲道:“荒唐!”
陳敏敏縮了縮脖子。
芳嬤嬤若有所思:“照這樣說來,倒是有幾分道理。奴婢聽說那斐公子為人性情極好,或許好到寡淡無趣,聖上必然是被徽寧公主蒙蔽,才由得她哄騙著準備賜旨放她和離。”
太皇太後豎起眉毛:“若果真如此,合該亂棍將那夫打死。徽寧,舉止放.蕩,也不必苟活世間,給皇家蒙羞。”
陳敏敏聽了太皇太後帶著殺意的話語,不由得戰栗了一下,小臂上漸漸起了一顆又一顆的小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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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轉涼之際,京中漸漸有了些關於趙蘅玉身世的風言風語。
毋庸置疑,這些都是趙珣放出的消息,為趙蘅玉和離以及日後的入宮而鋪路。
一切正如趙珣預料發展,他喜悅不形於色,卻早早命人將坤寧宮修葺一番,椒泥塗牆香暖馥鬱,蘭麝焚室煙斜霧橫,恍若人間仙境。
隻是這日,他收到來自邊塞的邸報,一時之間麵色沉浸如水。
邸報上說,季兆季恒父子投敵韃靼。
陳季之也收到了這消息,他慌忙趕進了宮中。
陳季之說道:“陛下,為何非要讓徽寧公主認祖歸宗?宮中宮外都是勢利眼,她身世一朝被揭露,必然要活在眾人議論之下,更何況,如今季家父子這狀況……陛下難道要人人唾棄她?”
趙珣手指捏著邸報,厚厚的紙張被他捏得發皺。
他冷然道:“她不需在意旁人,她有我就好。”
陳季之難以理解趙珣這樣做的目的,他趨身道:“陛下!”
趙珣沉聲道:“季之,你僭越了。”
陳季之一怔,低頭道:“陛下恕罪。”
果然,邸報上季家父子叛國的消息風一般地傳遍了京城。
而趙珣沒有推延他的計劃,他廢除了趙蘅玉的公主之位,恢複她本來的身份。
霎時間,滿城議論紛紛。
今日,是斐苑娘婚後首次操辦宴會,她在月餘前和葉九郎全了六禮,嫁到葉府做新婦。
趙蘅玉同斐文若一起來到葉府。她才從馬車上下來,就感到女眷們的眼神微妙,若有若無地音繞在趙蘅玉的身上。
趙蘅玉神色自若,赴宴完畢,她上了馬車,她剛剛坐定,卻見馬車內又鑽進來了一個人。
外麵下著細雨,斐文若沒有撐傘,他的青緞錦袍有了幾點濕痕,他走了進來,握住了趙蘅玉的手。
他向外喝道:“走。”
車帷被風吹開,趙蘅玉看見趕車的是斐文若的心腹斐十二,馬車飛快向前駛去,甩開了趙珣安插在趙蘅玉身邊的緹騎。
斐文若的手心滾燙,仿若是發燒了一般。
趙蘅玉不解望著他。
斐文若說道:“他要奪走你。”
趙蘅玉沉默。
斐文若接著說道:“蘅玉,你想逃嗎?”
趙蘅玉抬眼看他:“逃?如何逃?他現在是天下之主,逃到哪裡去呢?”
斐文若說:“若在他看來,你已經死了呢?”
趙蘅玉怔怔,半晌艱澀道:“怎麼做?”
怎麼做?
需要一個完善的章程,需要仔仔細細的合計,需要可用的人手。
斐文若暫時沒有準備妥當,他今日才下定了決心要帶趙蘅玉離開。
說來可笑,他深恨於父親斡旋於蒙古部落,他一生的執念,是將父親接回大雍。
如今,他卻情願同父親一般隱姓埋名地活著。
或許是一時衝動,但斐文若知曉他不會後悔。
斐文若問道:“我隻要你一句話,蘅玉,你答應嗎?”
趙蘅玉愣愣看著他,過了許久,她道:“好。”
馬車停在了斐府門前。
斐文若跳下馬車,將趙蘅玉扶了出來。
兩人剛站定,守在斐府門口的太監走了上來,道:“趙蘅玉、斐文若聽旨。”
趙蘅玉和斐文若對此早有預料,卻沒有想到趙珣的旨意來得這般快。
宣旨太監捏著嗓子說了一堆,斐文若隻聽見這一句話。
——敕命爾等和離。
震若驚雷。
“臣,接旨。”
斐文若雖是跪著,但脊背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