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珣心虛摸了摸鼻子,站起身來,遠離了妝台。
趙蘅玉在濛濛銅鏡中看見趙珣正在看她,她心一跳,胡亂避開視線。
趙珣說道:“來護國寺已經耗上了三天,今日就都回宮吧。”
趙蘅玉手一頓,她小心問道:“太皇太後病好了?”
趙蘅玉猜得到太皇太後是裝病,目的昭然若揭,她卻不好和趙珣攤開說。
趙珣是太後的養子,和魏國公府出身的太皇太後關係不一般,他對太後沒有多少母子之情,但趙蘅玉卻能看出來,趙珣極為尊重太皇太後。
趙蘅玉知道,當年局勢未定之時,太皇太後就選中了趙珣。
趙珣聽到趙蘅玉談起太皇太後,神色極為複雜,他轉瞬之間麵色如常,他說道:“不過是裝病罷了。”
趙蘅玉隔著鏡子端詳了趙珣的神色,看不出究竟,她道:“裝病啊……”
趙珣多講太皇太後,卻說道:“今日就回宮,這裡也沒什麼要收拾的東西……”
他不知想到什麼,銳利地盯著鏡中的趙蘅玉,說道:“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人。”
聽到趙珣提到這一茬,趙蘅玉決定和他開誠布公。
他生了八百個心眼,若是不說清楚,怕是時不時疑心病都要發作。
趙蘅玉問道:“你昨夜進屋,是在找什麼人?”
趙珣身子一僵,動作極為不自然說道:“沒有。”
趙蘅玉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趙珣跟前,她按住趙珣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道:“你就是有。”
她逼問他:“你在懷疑什麼,懷疑我藏人?”
趙珣彆開眼睛,悶悶說道:“我隻是……”
他握上趙蘅玉的腰,仰頭極為認真地看著她:“有很多人喜歡你,那些人我從不放在眼裡,唯獨斐文若……”
趙蘅玉不解:“斐公子怎麼了?”
趙珣眼中有嫉恨:“你從小就喜歡他!”
趙蘅玉一怔,過了一會兒,她緩緩歎了一口氣,手指輕柔地摸上趙珣的濃黑劍眉,她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趙珣用力扼住趙蘅玉的手腕,幾乎是咬牙切齒:“你果真喜歡過他!”
趙蘅玉怔怔:“我不知道,我從前喜歡過他麼……”
趙珣眼見趙蘅玉似乎被他點醒了什麼,心中一慌,忙改了口:“彆想了,你不喜歡他,斐文若一個偽君子,有什麼好喜歡的。”
趙蘅玉回神,她笑了一下:“阿珣,我想見他。”
趙珣神色變幻不定。
趙蘅玉低下頭來,親了親他的唇:“相識這麼多年,是時候向他告彆了。”
趙珣思量良久,終於點頭:“好。”
護國寺山腳下。
趙珣勒著馬站在風口上,看見趙蘅玉一步一步走向斐文若。
斐文若越過趙蘅玉看向了她身後的趙珣,心裡百般滋味。
趙珣肯讓趙蘅玉來見他,他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
那似乎意味著,自己不再是趙珣和趙蘅玉之間的隔閡,換言之,趙蘅玉將從前都放下了,他再無一絲一毫的機會。
趙蘅玉穿著大紅的鬥篷,風吹開了她的衣擺,她抬著頭走近他。
斐文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個上元夜。
趙蘅玉同樣穿著火紅的鬥篷,站在牌樓之下,昏黃燈光籠罩著她,她叫他:“文若哥哥。”
“斐公子。”
趙蘅玉略顯生疏的稱呼,一下子將斐文若拉回現實。
斐文若笑道:“今日是告彆嗎?”
趙蘅玉點了點頭。
斐文若道:“既是最後一次相見,我想聽你叫我一聲,‘文若哥哥’。”
趙蘅玉抬起眼睛,喚道:“文若哥哥,”她抿了抿唇,“如今我一切都好,你放心。”
斐文若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他放心。
趙蘅玉接著說道:“文若哥哥,我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斐文若千言萬語,隻化為一句話:“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斐文若轉身,他雪青的襴衫被風吹皺,他上了馬車,打起簾子道:“蘅玉,暫且彆過。”
他語氣暢闊:“我卻覺得,我們還能見麵。”
他笑道:“若他有負於你,你隨時可到我永安府來。”
斐文若看見趙珣有所察覺,已經神色陰沉地追馬趕過來,他笑著放下了車簾。
趙蘅玉察覺到身後趙珣走了過來,他輕輕攬住她的肩。
趙蘅玉目送斐文若的馬車離開,轉過身來,伸開雙臂抱緊趙珣。
她聽見趙珣沉聲說道:“他還在癡心妄想。”
趙蘅玉笑道:“他在開玩笑。”
趙珣卻不以為然,他心中暗想,斐文若,果然是一個偽君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