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一答,穆蘇仔仔細細地詢問了一番有關舀水村裡水源的諸多事宜,這些孩子一股腦的統統給抖摟了出來,真假自辯,院子裡越發的安靜。
原是這趙忠孝自持村中大戶,縣裡又有趙典吏隻手遮天為其掩護,不僅霸占水源平日裡在村中亦是橫行霸道慣了的,魏裡正也隻是平白擔了個虛名,平日裡村中基本也是趙家的一言堂;連至村中孩童也學了大人的行事章法,趙姓孩童欺負魏姓孩童,便是討理也無處說道。
幾番童言稚語下來,常知縣的臉已經黑沉下來,不發一語顯然是強壓著怒火。
趙典吏如坐針氈,現下若是還看不懂常知縣的臉色那便是白在府衙經營這許多載,撲通一聲立時就跪了下來,急忙準備開口挽救局麵:“大人莫要聽信這些乳臭未乾的孩子的話,他們定是平日裡在家中受自家大人的耳濡目染,才會這般以為。”
“那你趙姓的孩子也是受那魏氏族人的挑撥?事到如今還狡辯,你把本官當傻子不成?”常知縣忍了許久的怒氣始終還是沒能壓製住,高聲嗬斥。
隨即喚來衙役:“來人,將這以權謀私、欺壓百姓、欺上瞞下的人給我拿下押入大牢,待本官整理文書向知府大人稟明你的諸多罪行再革去你典吏一職,流放邊關!”凶猛威武的壓抑迅速將趙典吏提起來擒住,直叫他不得動彈。
常知縣轉頭看向一旁如同鵪鶉一般瑟瑟發抖的趙家三父子:“還有你這幾個刁民,為首者重大五十大板,流放邊關服勞役;其餘跟隨趙家刁民的人各打三十大板,於礦洞服役三月;念魏氏族人事出有因便不重罰,但尋釁鬨事亦是犯法,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一家歡喜一家愁,趙姓族人掩麵哭泣悲傷不已,心下直悔當初不該跟著趙忠孝一家橫行霸道,欺負同鄉;魏姓族人擺脫趙忠孝這一家惡霸歡呼雀躍,雖說是要挨上二十板子,但日後便可有水灌莊稼有收成也劃得來。
這場戲終於告一段落,穆蘇功成身退準備離開,卻是不想這常知縣竟然挽留起來:“穆舉人大才,不僅學問深厚,如此年輕便高中舉人,斷案也是彆出心裁,若今日沒有穆舉人本官說不準要費上好一番功夫才能將此案判出;明人不說暗話,且要不是穆舉人遇上這舀水村水戰之事,想來本官還要蒙在鼓裡許久,當是要好好招待穆舉人一番才是。”
不愧久經官場浸淫,一句話便將自個兒推的乾乾靜靜;若是常知縣當真絲毫不知舀水村的事,穆蘇心裡是絕對不信的,或如他所言並不十分清楚那倒可能有些真。
“多謝知縣大人好意,穆蘇還要前往北方去遊學,不宜在一處久待,便不叨擾知縣大人了。”穆蘇微微額首,又拱手行禮致歉,禮數周到,叫人無可挑剔。
不過,常知縣並不想輕易放棄,他料定穆蘇日後定能飛黃騰達,如今又有這一番曲折;定是不能讓穆蘇就這樣便走了,若是影響了他日後的仕途可是不好。
兩廂僵持,早早起身立於一旁的魏裡正開口了:“知縣大人所言極是,舀水村出了這樣一樁糗事,還差點傷了穆舉人,老朽心中很是過意不去;若是穆舉人嫌麻煩不願奔波周折,便在老朽這寒舍用頓膳也能讓老朽安心一些。”
似是被魏裡正這主意給提示了,常知縣隨即應聲附和:“好,便不周折奔波,就在魏裡正這裡用頓便飯。”盛情挽留,一再遷就若是再不答應便是有些不識好歹了;穆蘇點了點頭允諾留下來用晚膳。
魏裡正見狀高興壞了,連忙招呼自家老妻以及家中女眷開始張羅更豐盛的晚膳,這可是知縣大人和一個舉人在他家用膳,傳出去他家的門檻怕是也要高些了。
很快穆蘇同常知縣便被迎進了堂屋,穆蘇瞧見方才自己用的那盞青花瓷茶盞也出現在了常知縣的手中,想來這是魏裡正珍藏的一套茶具,每當有顯貴客人才會拿出來招待。
常知縣位居上座,穆蘇端坐於左下手,魏裡正在右下手陪同兩人;談話間,常知縣句句探究穆蘇是來曆以及家世,讓穆蘇有些煩憂;不過他早已想好外出遊學時的身份,也能應付的當。
“穆舉人如此年輕便考取舉人功名,想來定有名師教導。”常知縣試探地詢問。
“祖籍泰安府,家中確實曆代讀書,因而有些家學淵源。”穆蘇麵容平淡回答。
常知縣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狀似玩笑般開口道:“本官聽穆舉人有些江南口音,初時還以為是江南哪個府的後生;不曾想卻是泰安這樣的北方地界,看來是本官聽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