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怒極,“如今我竟是指使不動你們了!”
這才有人上前,三兩下便將賈寶玉給捆了壓在凳子上。
一旁的襲人忙給麝月使眼色,叫她去尋老太太,自己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著賈政的腿哭道:“老爺息怒,使不得啊!”
已是怒火中燒的賈政當即一腳踹在了她的心窩處,襲人疼得慘叫一聲,臉色煞白倒地不起。
賈寶玉已然是嚇得渾身抖如篩糠,眼淚不可抑製的流了出來,落在屁股上的每一板子都飽含著濃濃的怒氣,隻疼得賈寶玉忍不住慘叫連連哭爹喊娘。
“寶玉!”王夫人一聲驚叫,撲上來便擋在了賈寶玉的身上,對著賈政哭道:“老爺又是聽了哪個小蹄子的挑唆這樣對寶玉?”她自是知道賈政是見過趙姨娘的,心中恨極,“寶玉這樣乖巧懂事的一個孩子,老爺怎麼就如此狠心呢!”
賈政瞪著她咬牙,“你速速離去,否則便連你一同打了!”
“你這孽障不如連同我一起打了!”匆忙趕來的賈母當即怒喝一聲,看見自己那寶貝鳳凰蛋的淒慘模樣,頓時眼圈兒一紅老淚縱橫,“我可憐的寶玉啊,偏偏攤上這樣一個狠心又糊塗的老子!這個家已是容不得我們祖孫了,不如我這就帶著我的寶玉回金陵去罷了!”
“老太太!”賈政能對妻兒又打又罵,卻萬萬不敢對老太太有絲毫不敬,當即漲紅了臉,訥訥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這孽障委實太過胡鬨了,整日隻知弄那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功課竟是一問三不知……”
“你才是孽障!”賈母怒道:“寶玉還這樣小,貪玩些怎麼了?小孩子哪有不貪玩的?又見誰家老子似你這般將孩子往死裡打的!我的寶玉銜玉而生,將來是有大造化的,你如此逼著他作甚?再者說,咱們這樣的鐘鼎之家,榮華富貴已是應有儘有,哪裡就犯得上非要去吃那寒窗苦讀的罪了?寶玉如今既是無心讀書,便由他去罷了,你非要將孩子打死了才高興不成!你若再敢動我的寶玉一根頭發,我便立即收拾了行李回金陵去,再不踏進你賈老爺家中半步!”
這話可就誅心了。
賈政一時再顧不得氣恨,隻扔了戒尺撲通一跪,“老太太息怒……”
賈母壓根兒不搭理他,隻忙不迭叫奴才解了賈寶玉身上的繩子,抬著他回去了,又一邊急急忙忙吩咐奴才請太醫。
賈寶玉抽抽噎噎的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眼下見賈母也在旁心疼得直抹眼淚,就抓了她的手,哽咽道:“老太太莫哭了,我無事的,我不疼。”
“我的寶玉……”賈母愈發哭得傷心了,這樣懂事孝順的一個好孩子,那孽障怎麼就狠的下心呢?
王夫人恨恨咬牙,道:“老爺才回來,趙姨娘便送了參湯進書房,而後老爺就叫人去尋寶玉了。”
賈母一聽就明白了,可巧一抬頭就看見那趙姨娘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的笑,頓時臉就黑透了。
“好你個黑心肝的混賬玩意兒!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還敢對我的寶玉下黑手,你爛了腸子了!給我去佛像前跪著撿佛豆,我的寶玉一日不好,你便一日不準起!”
趙姨娘臉上的笑就這麼僵住了。
剛巧探春趕來,聽見老太太的這番話頓時就漲紅了臉,又見王夫人一臉陰沉沉的看著自己,心中一陣瑟縮,再看趙姨娘時,眼裡便已是含了淚水,又惱又恨。
“好端端的你去害寶玉做什麼?寶玉是招你還是惹你叫你如此對他?”
“我怎麼就害他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好好一個男兒家偏整日淨愛擺弄些胭脂水粉,我告訴老爺也是為他好,你們不領情就罷了,隻管捧著他慣著他就是了,我倒要看看日後他能有個什麼樣的大造化!”冷哼一聲,趙姨娘扭著腰便走了。
什麼銜玉而生?什麼來曆不凡?什麼大造化?不過就是個頑劣不堪沉迷女色的混賬東西罷了!偏上上下下都拿他當個寶,連她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如此,反倒對著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左右就是看不上,甚至為了那塊破石頭來對她這個親娘橫眉冷眼的,真真是氣死她了!她怎麼就生出了這樣一個孽障?
身後賈母王夫人都被她這番話氣了個仰倒,但她們的寶貝鳳凰蛋還在抽抽噎噎,眼下也沒空去跟那潑皮破落戶計較,隻得先記下這筆賬。
賈寶玉的傷在屁股蛋子上,看著有些慘,卻也不過都是皮肉傷罷了,太醫來開了些藥就走了。
而賈母王夫人及賈寶玉那一屋子的俏丫頭卻都在抹著眼淚嚶嚶哭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怎麼了呢。
許是嬌生慣養受不得一點罪,又或許是驚嚇過度,夜裡賈寶玉就燒了起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說起了胡話,將襲人等丫頭給唬了一跳,趕忙就哭著跑到各個院子裡喊人去了。
寒冬臘月的天氣,這三更半夜的,就因賈寶玉一人,整個榮府的燈都亮了起來,連賈母這樣的年紀了都爬起來趕了過去,又還有誰敢安然睡著呢?
“可真真是個寶貝鳳凰蛋。”林墨菡心中煩悶,看了眼迷迷糊糊的妹妹,說道:“你且繼續睡就是了,不必跟著折騰,這大半夜的冷得很呢。”
林黛玉睡意朦朧的咕噥了一聲,“外祖母怕會有想法。”
“我隻說你吹了風有些不適,你安心睡著就是了,我去瞧一眼就回來。”裹好披風,又拿了手爐,林墨菡這才出了門去。
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麵而來,凍得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好在丫頭已然備好了轎子,裡頭放了炭盆,倒也舒適。
梅園位子偏,等林墨菡趕到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在了,個個都是一臉憔悴睡意朦朧,偏為了不叫人說道,還得強打起精神來,再大的不滿也得壓下去,臉上還要表現出焦急的模樣。
一屋子的女人都在嚶嚶啜泣,叫人愈發心裡煩躁起來。
賈政大抵是唯一一個敢表現出不滿的人了,隻見他緊擰著眉頭,說道:“不過是有些發熱罷了,叫太醫來瞧瞧就是,何苦大半夜將這滿府的人都吵了起來?老太太已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如何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他小小一個晚輩哪裡就當得起了!”
賈母紅著眼怒瞪他,“你若當真心疼你老娘,就少折騰我的寶玉罷!我告訴你,寶玉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眾人無不驚得麵色發白,忙不迭勸慰,賈政更是麵無人色,眼前陣陣發黑。
林墨菡躲在眾人身後,拿著帕子裝模作樣的擦擦眼角,心裡卻是連連搖頭歎息。
老太太溺愛賈寶玉太過,如此一來,日後賈政哪裡還敢再去管教這個兒子?全府上下也就隻有賈政能管得了這個鳳凰蛋,若連唯一一個想管敢管的人都不管了,賈寶玉便再沒了束縛,可不要翻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冷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