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1 / 2)

賈家這一出出的鬨劇, 都不必刻意去打聽,外頭街上溜達一圈兒就能聽一耳朵,坊間的百姓們茶餘飯後都拿出來當笑話講呢, 林如海在朝堂上也被某些“好心人”勸了一嘴,說什麼叫他好好教導教導晚輩、彆整天鬨笑話雲雲。

林如海在外頭時還端著, 麵上絲毫不顯, 回到家中就黑了臉。

這天底下的男子好“美色”二字者多如牛毛,但像賈璉那般, 什麼香的臭的都一股腦兒往懷裡拉的還當真是罕見, 實屬饑不擇食,猶如色中餓鬼!

還有什麼被兄弟、侄兒戴綠帽子……正常人攤上這樣的醜事藏還來不及呢, 要如何處置如何出氣私底下愛怎麼著怎麼著, 拿到台麵上兩家為此當街群毆起來……這是還嫌自家名聲不夠臭?還是嫌熱鬨不夠大?又或是嫌自己頭上綠得不夠閃?

林如海實在無法理解那蠢貨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更加想不通的是, 當年看著還算正常的賈家,怎麼就變成如今這樣了呢?

其實細細一琢磨就會發現,賈家會變成這樣也並不多意外。

那寧府就不必多說了, 賈敬當年好歹也是乙卯科進士,才學是有的, 前途也有, 卻偏沉迷於修煉飛升,整日折騰什麼煉丹, 全然不問家中事, 隻生怕多問一句就沾了因果, 害他不能飛升成仙,如此一來賈珍可不就放飛了?而有他這樣的老子帶頭,賈蓉這個當兒子的又能好到哪裡去呢?自然有樣學樣。

再說那榮府, 賈赦自幼被養在祖母跟前,備受祖母溺愛,就跟如今的賈寶玉似的,但凡當老子的想要鞭策其上進,那老太太就摟著心肝肉的嚎了起來,死活攔著就是不許逼迫孩子,一次兩次三次都是如此不了了之,等猛然再一回過頭來,孩子都長大了,性子已經養成了。

當初有老國公在時,賈赦還不敢太過放肆,等他老子兩腿一蹬走了,他沒了壓製自然就上天了。至於那賈政,倒是賈家難得的比較正經的一個子孫,自幼極愛讀書,隻可惜資質有限,讀起書來往往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且那性子又極其迂腐頑固不知變通,實在不是科舉那塊料子,隻看他在五品工部員外郎上混了這麼多年也不曾挪過屁股就知道了。

再說那賈璉,一則是他老子帶了個好頭,打小又早早沒了親娘,無人管束,長著長著就長歪了,長大後娶了媳婦,媳婦又是個極其厲害的,一肚子花花腸子被他媳婦死死壓著,壓得狠了人也就愈發變態了似的,什麼樣臭的爛的都願意沾一手。

剩下一個賈寶玉……不提也罷。

如此這般一細想,林如海也是徹底無奈了,林家的百年清譽,偏就攤上了這樣一個姻親……又思及發妻在時時常念叨家中如何如何,林如海就不禁想,若是發妻還活著,見著如今娘家這般隻怕也是要氣得背過氣去了。

滿京城的紈絝子弟那麼多,能鬨成賈家這樣烏煙瘴氣臭不可聞的卻還當真是難得,人家紈絝要臭臭一個,賈家可倒好,一臭臭一窩。

這樣的醃臢事林如海沒拿來汙了兩個女兒的耳朵,但是姐妹倆還是聽說了,林墨菡倒還好,畢竟是早就看過原著的人,原以為妹妹隻怕受不得這等醃臢事,誰知扭頭一看,卻發現她好似還挺淡定,不禁就奇了。

林黛玉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就說道:“寶玉那樣看起來風光霽月的一個人都……何況璉表哥他們本就胡鬨起來沒個下限,做出什麼樣的事也不覺得驚奇了,隻不知璉嫂子如何了。”能被當場直接抬了出去,可見情況還挺嚴重。

“待我打發人去瞧瞧……”

林如海才走到門口就聽見長女這句話,順口就問道:“打發人去瞧什麼?”

“父親。”林墨菡倒了杯茶遞過去,邊解釋道:“才聽說了賈家的事,想打發人去問問璉嫂子的情況呢,聽說當時都直接被抬著走了,也不知是傷到哪兒了。”

“不是傷著了,是摔了一跤動了胎氣,險些就保不住了,好在就近找了個醫館還算及時。”

“璉嫂子懷孕了?”林墨菡愕然。

“你們也不必打發人去瞧了,方才賈家來人了,說是老太太病了。”林如海就不禁暗自發笑,朝廷才催債,老太太就剛好病了?怕不過是想跟他們家借錢,尋個借口遞個台階好叫他們過去一趟,甚至指不定老太太還想跟他這個戶部尚書說說情,好將這筆債暫時糊弄過去呢。

林黛玉卻並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一聽說老太太病了就有些著急。

“菡兒一會兒去庫房挑些藥材補品來,明日一早我們去看望老太太。”又勸林黛玉,“玉兒也不必太過擔憂焦急,老太太應是無甚大礙,方才來傳消息的那奴才臉上神情挺鬆快的。”

林黛玉這才略微安心了些。

翌日一早,父女三人便坐上馬車朝著榮府去了,林彥朗這小子卻已經入了學,每日裡功課繁重,兼之又有個學富五車的探花郎父親,要求嚴苛得很,小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老太太一見著他們就哭了,老淚縱橫可彆提多傷心了,可明明說是病了,那臉色卻紅潤得很,絲毫未見病容,又聽她邊哭邊暗暗指責林如海、指責姐妹兩個狠心……林黛玉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腔擔憂關切之情霎時煙消雲散,隻餘滿心乏味。

林墨菡輕輕拍拍妹妹的手以示安撫,嘴上滿懷關心的問道:“老太太是得了什麼病?可曾叫太醫來看過了?”

賈母就長歎一聲,道:“倒也不是得了什麼病,不過是憂思過度罷了。”

就等著問她為何憂思,好展開接下來的話題呢,看來這就是今日裝病叫他們來一趟的目的所在了,隻不知究竟又想鬨什麼幺蛾子。

林墨菡看了眼父親,就見他微微一笑,說道:“不是擔心你們璉嫂子?去瞧瞧她罷。”

賈母聞言也點點頭,道:“她身子不大好,心情又有些鬱結,你們去陪她說說話也好。”

這是想將她們支出去好說事呢?難怪今兒姐妹們都不在屋裡。

林墨菡和林黛玉姐妹兩個雖有些擔心老太太又鬨幺蛾子,但想著父親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兒,心裡也還算安定,便乖乖攜手退了出去。

兩人才一走,賈母的臉就落了下來,“朝廷要催債一事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冷不丁的就要咱們掏出二十萬兩銀子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林如海皺眉,“朝廷政事如何能提前隨意泄露?況且也並非立刻就要,不是還給了十日的時間去籌備?”

“才十日夠什麼用?那可是二十萬兩銀子啊!”王夫人快急死了,不禁對著他怨怪道:“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要催債了呢?這不是逼死個人嗎!”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林如海冷下臉來,道:“辦這差事的是我不假,但債主卻是皇上,你如今難不成是在怨皇上刻薄寡恩?”

王夫人嚇得一激靈,臉都白了,訥訥道:“妹夫誤會了,我不過是隨口發個牢騷,哪裡是怨皇上呢。”

“不會說話就閉嘴。”賈母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林如海,“你是我女婿,我也不瞞你說,如今家裡早已不複往日的光景了,先前娘娘封妃,家裡又很是花銷了一筆,如今賬上是真沒錢了……”說著就嗚咽著哭了起來。

又提起來賢妃,難不成還想拿賢妃出來壓人?這債主可是皇上。

林如海諷刺的笑笑,無奈道:“老太太與我說,我也做不了主啊。”

賈母就說道:“你是天子近臣,就不能跟皇上求求情……也不是不還,不過是晚兩年好歹叫家裡積攢些銀錢下來,或者先少還一點……”叫她私心裡來說,自然是不願意還這筆銀子的,但是她也知道這話不能說,隻能想著能拖就拖著,指不定皇上忙起來又忘了。

“皇上並非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但……老太太可曾想過,欠了債的不止賈家一家,滿朝上下大半都是欠了債的,倘若皇上給賈家開了恩,那其他人也去求情又該如何?厚此薄彼自是不成,但若是一家家全都給了恩典,這債又如何才能收回呢?老太太以為皇上為何突然要催債?國庫吃緊了啊。”

林如海歎道:“咱們普通人家若是銀錢緊張了些,頂多也不過是節衣縮食一陣子罷了,可國庫一旦緊張了……禦敵攘外需要用銀子,年年不是這處就是那處發生點天災得需要銀子賑災,養兵買馬造武器更是不斷在燒錢……這哪一樣不是關乎民生大計不是動搖國之根本的大事?皇上是鐵了心要收回外債充盈國庫的,任誰說都無用,老太太若是信我,就聽我一句勸,無論如何儘快想法子湊齊這銀子還上,否則惹怒了皇上任憑是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皇上的決心很堅定,哪個若敢在這個時候耍賴使壞,那恐怕就要成為殺雞儆猴的那隻雞了。”

王夫人的臉色愈發白了白,眉眼間儘是掩不住的焦躁,手裡的佛珠串都險些沒被她給扯斷了。

賈母卻是繼續哭道:“但凡手裡真拿得出來,我哪裡就能死活不願意了呢?府裡是當真山窮水儘了啊!”

林如海就很“貼心”的給出了個主意,“家裡拿不出這麼一大筆現銀不要緊,拿些物件出來也能按照市價抵了銀子使。”

賈母的哭聲戛然而止,整個人明顯的都呆了呆。

她原是打算哭窮然後跟林家“借”銀子的,眼下人家給指了條路出來,她還怎麼開口?

王夫人眼珠子骨碌一轉,勉強的笑道:“家裡的那些老物件都是祖宗傳下來的,是要長長久久傳給子孫後代的,怎麼能拿出去抵銀子使呢。”

“正是這個理兒。”賈母點點頭,生怕林如海又繼續出什麼好主意,就索性直接開了口,“我想著若是聖上實在不肯緩緩,不如女婿先借了銀子來幫助家裡度過這個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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