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於皇室, 生來就是天潢貴胄,缺了什麼也不能缺少了自信。
打小胤禟就是個十足自信的孩子,自覺文武雙全才貌兼備, 縱是如今胖成了一個球,“貌”算是沒了, 但他仍舊對自己的內在美迷之自信, 堅定的認為自己是個十分優秀的好兒郎。
但是!
他聽見了什麼?
他的親生額娘說,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飯量大?!
胤禟懵了。
縱是那雙小眼睛幾乎都要看不見了, 但宜妃仍舊讀懂了親兒子的眼神——你在逗我?
宜妃原本是不想打擊他的, 但是她覺得自己身為親生額娘,很有義務得教會他認清現實。
於是, 想了想, 宜妃開口了,“你總說好看的皮囊一無是處, 可你為何一眼就看中了人家小姑娘?還不是饞人家小姑娘長得好看?你想想看,若是人家小姑娘長成你這副模樣,你會多瞧一眼嗎?”
胤禟不受控製的幻想出了自己穿女裝的模樣……咦惹……
看著他那一臉扭曲的表情, 宜妃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兒,“人家小姑娘生得那般纖細小巧, 眉目如畫仙氣飄飄, 你往人家旁邊一站成什麼了?那畫麵還能看嗎?隻要那麼一想想……本宮都恨不能一腳給你踹邊兒上去。”言語間的嫌棄都快要溢出來了。
“額娘?”胤禟一臉震驚,“我真的是你親生的?不是你偷了哪位娘娘的孩子?”不是都說媳婦總是彆人家的好, 孩子總是自家的好?他額娘怎麼這樣呢?
宜妃柳眉倒豎, 順手就脫了腳上的花盆底朝他扔了過去, 胤禟圓潤的身軀本能一閃……母子二人動作嫻熟而又默契十足,顯然早已練了不下一回兩回了。
柳嬤嬤無聲長歎,默默去撿了鞋子回來給她家娘娘穿好。
她家娘娘早年是個多優雅的美人兒啊, 自打生下九阿哥後,那是一日比一日暴躁,脫鞋子打人算什麼?惹急了她都能爆粗口。
“你說說你!將自個兒造成這副模樣也就罷了,但凡有個其他什麼值得一提的優點也好啊,好歹本宮還能厚顏無恥的誇你兩句!可是你倒好,整日宮裡上躥下跳胡作非為人嫌狗憎,那寵物房的奴才見著你都恨不得關門放狗!還有,平日裡跟兄弟打打鬨鬨本宮也就不說你了,堂堂男兒竟然還能去欺負小姑娘?你可真能耐啊!”
“我何時欺負小姑娘了?”
“昨日難道不是你將五公主給嚇哭了?”宜妃狠狠瞪著他,“太後娘娘都心疼壞了!”
胤禟撇撇嘴,嘀咕道:“五哥說她偷偷在太後麵前給四嫂上眼藥,那我不是看上了人家四嫂的親妹妹,當然要為四嫂報仇了。”他都想好了,下回見著四嫂的時候要狠狠邀功!
宜妃愣了愣,“她為何要給人家上眼藥?”
“這還用問嗎?指定是那個德嬪跟她說了四嫂的壞話唄。”胤禟嫌棄的瞅了她一眼。
宜妃不禁嗤笑一聲,“還真不愧是烏雅氏生的女兒,小小年紀一肚子心眼兒。”烏雅氏應是不敢攛掇女兒在太後麵前上眼藥的,畢竟太後雖然敦厚,卻又不傻,還能看不懂一個小姑娘的手段?估摸著烏雅氏也就是隨口念叨了幾句,卻未想她那女兒跟她一樣的心思重,沒準兒這回烏雅氏又砸到自個兒的腳了。
宜妃向來對烏雅氏很是看不上眼,自然樂於見她倒黴,“既然是這麼回事,那這件事本宮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關於你和林家小仙女的事……”
胤禟默默豎起了耳朵。
“明日開始你給本宮好好減肥,一日不瘦下來本宮就一日不提這件事,你就乾瞪眼罷。”
滿心期待的胤禟簡直當場氣暈,“我自己去請皇阿瑪賜婚!”
宜妃不屑的斜了他一眼,“沒有本宮幫忙,你以為皇上會同意?”
胤禟:“……”他一定不是親生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薛寶釵收到了林墨菡叫人送來的藥膏,沉思了片刻卻並未使用,而是偷偷藏了起來,就頂著一張已經慘不忍睹的臉繼續在院子裡當差,她如今隻是延禧宮的末等小宮女,連進屋伺候的資格都沒有,平日裡隻在院子裡做些灑掃或是修剪花草樹木的粗活兒。
因著薛寶釵會做人,手裡也散漫,故而跟延禧宮的不少小宮女小太監關係都還不錯,大夥兒見她出去一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無論是出於好奇還是真的關心自然都少不得要問兩句。
薛寶釵麵對眾人的詢問,低著頭輕聲說道:“先前八阿哥跟我說了兩句話誰想剛好被寶珠姑娘看見了,寶珠姑娘應是誤會了……”
“竟是她?那一點兒也不稀奇了。”
“你才來延禧宮也難怪不知道,她就是……”小宮女左右瞧了瞧,壓低了聲音,“她就是個瘋婆子!但凡看見哪個宮女離著八阿哥近了些,她就認定人家是想勾引八阿哥,咱們延禧宮的宮女還好一些,阿哥所伺候八阿哥的宮女才真真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呢!”
“可不是,我聽說原先八阿哥身邊有個貼身大宮女還被她給劃花了臉,可太慘了。”
話音才落,就見薛寶釵臉色煞白滿眼驚恐後怕,“方才她也想劃花我的臉,虧得有人路過救了我。”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一直以來聽見的小道兒消息不少,但大家都以為是誇張了,畢竟才那點大的一個小姑娘呢,誰想她竟是真的敢劃人家的臉?未免太歹毒了吧?
一眾小宮女麵麵相覷,皆是一臉害怕,暗自下定決心日後定得離著八阿哥遠遠兒的,若是被那瘋婆子盯上,趕明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有人一臉同情的看著薛寶釵,“那人向來跟那瘋狗似的,咬著人就不鬆嘴,如今你被她盯上了……你還是快些想想法子給自己找個靠山吧,否則……”
“不如去告訴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知曉了頂多也不過就是訓斥寶珠姑娘一頓罷了,你覺得以她的性子,能因為一頓訓斥就乖覺了嗎?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倒還會更加激怒了她,縱是看著惠妃娘娘的麵子不敢明著做什麼,暗地裡下手該如何防呢?”
宮裡最不值錢的就是奴才的命,能在主子跟前露了臉的倒也罷了,其他像他們這些小宮女小太監卻是命比草賤,每年悄無聲息消失掉的人不知多少,或許今日還有說有笑的同伴,明日一睜眼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話倒也不錯,告狀實在不是什麼好法子,除非寶釵你能夠成為惠妃娘娘跟前的紅人,或是……其他貴人跟前的紅人……”
這個“其他貴人”可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眾人看向薛寶釵,有這樣一張臉,哪天走運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足為奇,這也是大夥兒願意跟她交好的原因之一,在宮裡生活得久了,這樣的事早已見過太多了。
而薛寶釵卻沉默了,她原就不曾打算紮進皇上的後宮裡,出了賈元春的事後就更加不想了,她怕有命爭沒命享。
腦海中不禁閃過八阿哥溫和的笑臉……不得不說,溫潤如玉的八阿哥對於小姑娘來說的確極具誘惑力,且……
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生疼的臉龐,薛寶釵不禁暗恨咬牙。
正在眾人八卦得火熱之際,突然一聲怒喝傳來。
“作死的小蹄子!不好好做事整日就知道備懶磕牙,可是要我給你們緊緊皮?”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卻見惠妃娘娘跟前的大宮女月秀粉麵含霜,頓時嚇得一激靈,忙討饒作鳥獸散。
“等等!那個臉上有傷的,你站住。”
薛寶釵頓住了腳步,微微一福身,“敢問月秀姐姐有何吩咐?”
“你這臉上是怎麼弄的?”
薛寶釵輕聲回道:“是寶珠姑娘……”
月秀鬆開了眉頭不再多問,隻揮手叫她退了下去。
知曉不是其他哪個娘娘或是小主故意打她們延禧宮的臉就行,私人恩怨罷了,區區一個末等小宮女還不夠資格叫娘娘為她出頭。
薛寶釵默默垂下眼簾,再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自己的卑微,如草芥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