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祖父原先在鎮上唯一的舉人許舉人家學館教授蒙童班(是的,就是飛哥兒讀的蒙童班)。
許舉人年已四十多,近幾年因年紀大(可能是沒錢)已經不去春闈。奈何今年許舉人不知受到何種刺激,突然瘋狂了一把,想要最後試一次(開了幾年學館存夠錢了),決定春節後舉家去往京城求學赴考。
為啥舉家咧,因為許舉人家人丁單薄,隻有一個老妻、兒子、兒媳婦。兒子肯定是要陪許舉人赴考的處理雜事的,家裡兩主事男人出門了,剩下兩個婦人根本操持不來學館事務,乾脆先關了學館,帶著老妻和兒媳婦一起赴京,有女人在起碼可以照顧日常衣食,專心赴考,以免氣候不適水土不服生病礙事。
於是,許舉人全家跑路,哦,不,全家赴考了,所有的老師、學生放假小半年(這古代的交通,就是需要這麼長時間)。
蘇祖父暫時被動失業了,蘇順間接失學了(是的,蘇順也在這個學館,童生班)。
說起來十分難過,但蘇家男人的失業失學並沒有影響這個家的運轉,女人們該打掃的打掃,該做衣裳的做衣裳。本來,臘八後也該放春假了,至於春假後的事情,春假後再看唄。
過了臘八,年味已經很重了。
年二十四以後,大家進入了過年的狀態,街上許多賣門神、鐘馗像、桃版(辟邪的)、桃符,也有許多人挑著吃食出來賣。
蘇家的門聯是蘇祖父和蘇順兩父子寫的,周邊也有相熟的人家帶著禮物或者幾文錢過來求,蘇祖父和蘇順來者不拒,這本不求錢,更像求名。
蘇明月圍觀了這個年代讀書人的稀有和受尊重,平山縣也是一個相對繁華的縣城了,卻僅有一個舉人,不到十名秀才。科考的殘酷和萬一挑一不過如此,世人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是有曆史原因的。
到了年三十這天,最重要的節日是祭祖“請家堂”,蘇祖父和蘇順把家譜、祖先像、牌位等放於家中上廳,安放供桌,擺放供品。女人是沒有資格做這個事情的,不過可以從旁協助。
蘇祖母帶著沈氏、蘇明媚、蘇明月等女眷跪著側邊,三跪九叩祈求祖先保佑。蘇明月細聽著,蘇祖母一直低頭閉眼虔誠念叨,“保佑我夫身體健康,保佑我兒早日高中,保佑孫女健康長大,最最緊要保佑我媳婦早日誕下金孫延續蘇家香火。”
蘇明月偷摸睜開眼看沈氏沈色,但沈氏完全是蘇祖母翻版,閉眼嘴唇微動不知道祈求祖先什麼。
好吧,祖先保佑神靈保佑我娘快生個兒子吧,這古代沒有兒子對一個女人就是艱難模式呀。蘇明月心底默念,反正穿越都有了,說不定祖先有靈呢。
祭祖之後放爆竹,守夜。蘇明月蘇明媚兩人小,大人便讓她兩早早睡去了。至於蘇順,作為家中唯一的壯年男丁,那肯定是要守夜到淩晨的。
及至年初二,蘇姑媽帶著蘇姑父和飛哥兒翔哥兒回娘家了。
蘇姑父是一個胖墩墩的笑眯眯眼商人,見麵就給了蘇明月蘇明媚一人一個紅封,當然蘇順也給回飛哥兒翔哥兒了。目前來說,兩家打平,不虧不賺。
區彆於翔哥兒是一個黑胖,飛哥兒反而是一個白瘦。可能是在學館讀書的關係,飛哥兒禮數十足,十分懂事的雙手抱拳微微彎腰鞠躬問好,“外祖父外祖母新年好,舅父舅母新年好,媚妹妹月妹妹新年好。”
蘇明月蘇明媚忙回禮,“飛哥哥新年好。”
蘇祖父撫須點頭,看來對飛哥兒的禮節功課是滿意的。
有一個親人做老師實在是悲催,隨時隨地都不能放鬆。蘇明月又開始同情飛哥兒。
翔哥兒則完全不一樣,他隨意學一句“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姐姐妹妹們新年好。”然後飛撲到蘇祖母懷裡,“外祖母,我想吃凍梨。”
“翔哥兒,教你的禮儀呢!”蘇姑媽說一句。
“新年呢,可不許說孩子。”蘇祖母打斷蘇姑媽,“陳嬤嬤,到廚下給姑爺他們一人端一碗凍梨。”
蘇姑媽也就是隨意說一句,蘇祖母說完她馬上就放棄了,轉話題,“這過年老是大油大肉的,還天天燒火炕,吃一碗凍梨潤一潤,實在是舒服。”
“我看翔哥兒就是像你,愛吃。”蘇祖母笑指到。
“我生的,可不就像我。”蘇姑媽十分理所當然。
另一邊,翔哥兒自認跟蘇明月十分相熟,他反客為主到,“月妹妹,你吃不吃凍梨?可舒服了。”
蘇明月忍笑,“翔哥哥,你吃吧,我已經吃過了。”
“哦,我忘記了,這是你家,你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翔哥兒撓撓頭說,這下全家人都被他逗笑了。
及至吃完一碗凍梨,蘇姑媽用手帕抿抿嘴,說,“爹,許舉人家閉館了,等過了十五,我把飛哥兒送過來給你教吧。”
正在吃綠豆糕的蘇明月,眼角餘光見飛哥兒吃凍梨的手頓了一頓,整個人飛快僵住了。
可憐的娃娃,以為有一個愉快的假期,卻不料還是要落到祖父兼師傅手裡。
“還有翔哥兒,翻過年也5歲了,一起送過來給爹你啟蒙吧。”蘇姑媽塞一個還不夠,還買一送一,兩個兒子都直接塞回娘家。
“行,都送過來吧。”蘇祖父無所謂,一頭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
“麻煩嶽父了。”蘇姑爺站起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