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家歸來,蘇家的生活逐漸回歸正軌。
然而,這日,一人造訪打亂了蘇家的平靜。
上門拜訪的是何能,比起當日府城相見,何能又消瘦了幾分。16歲的少年,也許是生父早逝催人成熟,何能眉宇間多了幾分鬱色和沉重,似乎是無法托舉這種沉重,何能竟然呈現一種被壓彎腰的姿勢,未見朝氣隻見老氣。
蘇順是在書房接待的何能,何能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想要轉學到蘇祖父的學館附學。
“能哥兒,為何轉學?”古代轉學可不像現代人換個學校如此簡單,古代的同窗是一筆龐大的資源,看何德直接托孤蘇順就知道。而先生在某些人生大事上甚至是代行父職,“莫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何能真的遇到了難處:他沒有學費了!
隻是這個理由實在不好向蘇順明說,何能支支吾吾,隻說想要轉學。
蘇順無奈之下,隻得先應承,送何能先回家。
送何能回家是遮掩,蘇順原本想著到何家商量一下具體情況。
誰料到了何家之後,何能母親閉門不出,隻說丈夫過世之後一心念佛為丈夫守節。當日伺候何德的老黃已經被發賣,何家隻剩下一個服侍的老嬤嬤,老嬤嬤仗著年紀老不需要避嫌,追出來跟蘇順解釋了幾句。
根據嬤嬤的線索,蘇順又派人去探查,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何家沒錢了。
當日何德為自己兒子精挑細選了一家學館附學,這家學館在許舉人散館之後承包了大部分的老師和生源,不僅有名氣,學費還收得毫不手軟。
何德在世時,何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主要有兩樣:一是何家商鋪經營收入,二是何德經常憑借自己秀才翹楚的地位給一些商家土大款題字寫文章,商家看好何德潛力給錢爽快。
何德突然去世,不僅少了他自己的那一筆潤筆費,店鋪掌櫃賬房這兩個月報上來的流水竟然少了一大截,兩麵夾攻,何德喪事又花費了這個家大部分的積蓄,何能的學費生活費竟然拿不出來了。
此情此景,已經不是一個轉學就可以輕易解決的問題。
蘇順又上門,推心置腹的跟何能分析問題尋求解決辦法,因何家無人擅長經營,蘇順建議將商鋪變賣,置買土地,土地利潤雖比不上商鋪,但勝在穩定不用費心。何能同意,蘇順便尋找相熟之人,將何家商鋪變賣了一個好價錢,又為何家在城郊置買了幾十畝地,安排好佃戶,何家隻管收租即可。
商鋪變賣之後,蘇順又帶著何能拜訪了何能原來的先生,暗示了是因為何德過世家境衰落而轉學,附上厚禮,先生本因為何能無故轉學而惱怒,已經想放話何能是不尊師重道而被逐出師門,蘇順拜訪之後方原諒何能,放過了這個沒錢的學生。
至此之後,何家之事方告一段落,蘇順通知何能整理好以往的課業,改日上課。
何家得到這個結果自然是滿意的,何母在煙霧彌漫的佛堂聆聽了何能對近日之事的彙報,嘴角微微勾起,隻說了一句,“來給你爹上柱香,願他在天上餘蔭庇護著你。”
隻謝死人,不念活人。
萬事萬物都是雙麵的,何家開心了自然有人不開心。
蘇祖父沒有不開心,何能的天資和學識,蘇順已經跟他說過,童生試的結果是證明,多一個這樣的學生,蘇祖父隻會為之心喜。加之蘇順已經說過當日與何德約定,何能與月姐兒定親一事。良才美玉還是自己未來的孫女婿,蘇祖父很滿意地接納了。
不開心的人是沈氏,原本蘇明媚和蘇明月在蘇祖父處附學,後來學生多了但都是同族之人,一道簾子隔開便罷了。如今來一個何能,既不是同族之人,還是跟蘇明月有婚約的,萬萬是不能再用隔一個簾子處理了。商量來商量去,隻能蘇明媚蘇明月再不上學了。
蘇明月蘇明媚倒看得開,蘇祖父今年所教授的知識已經逐漸傾向於科舉試,這部分內容蘇祖父對她兩的要求幾近於無。蘇明媚年近及笄,對這些不感興趣,蘇明月無所謂,她已經擁有蘇家書房的出入權,想學什麼想看什麼書都可以,還可以隨時谘詢蘇順,更自由更自我。
沈氏在兩個女兒的安慰之下,終於接受,想著女兒也到了年紀,不上學,正好騰出時間來跟著她學習管家理事。對於何德之妻這種避入佛堂的做法,沈氏是很看不上眼的,丈夫過世哀傷一時也罷,兒子還小的做娘的撐不起來,居然被掌櫃和賬房拿捏住了,丈夫過世不到半年,兒子的學費都掏不出來了,當家主母不頂事可不行。
不過想想,未來婆婆不夠強勢,吃齋念佛,她女兒嫁過去很快就可以當家作主了,又未嘗是一件壞事。沈氏又高興起來。
最不開心的是翔哥兒這一幫小學生。一直以來給他們投喂好吃的、幫他們整理功課、給他們在先生麵前打掩護求情的蘇家姐妹不上學了,是因為要來一個姓何的小子,聽聞這小子還長得比他們高,功課比他們好。簡直是氣暈了。
翔哥兒氣暈了也沒有用,第二天,蘇姐妹的小桌子被搬走了,簾子被撤掉。
翔哥兒對著來收拾課業本子的蘇明月念念叨叨了好久,對蘇明月的離去十分不舍,對即將入學的轉學生何能十分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