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縣,蘇祖父的病已經越發嚴重,大夫用藥越來越重,儘量增加他的睡眠,減輕他的疼痛。
因此,即使考上秀才的蘇修遠和飛哥兒過來謝師恩,蘇家人也不敢叫醒蘇祖父,隻能讓兩位新晉秀才看一眼。
看著往日敬重的師長,如今肉眼可見的憔悴枯萎,兩人明白,永彆不過是時間長短的事情。初麵生離死彆的年輕人,出了蘇家門,就忍不住淚水滑落下來。
“飛哥兒,你……你外祖父怎麼了?”連日奔波,快馬趕回的蘇順,剛到自家門口,就看到自己外甥連同一名學生在紅著鼻頭落淚,一時聲音都顫抖了。
“嗚嗚嗚,舅舅。”飛哥兒看見蘇順,好像小孩子找到依靠,反而放聲大哭,“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蘇順一個腳步踉蹌,來不及了嗎?連最後一麵都來不及了嗎?霎時淚盈於眶。
旁邊蘇修遠見此立刻知道誤會了,忙解釋到,“順叔,沒有事,先生沒有事。先生還在昏睡呢,你趕緊去看看。”
蘇順一聽,怒瞪飛哥兒,快步向家門走去。
“嗝。”正嚎啕大哭的飛哥兒,被蘇順這一怒視嚇得猛地止住了哭,因為停得太快,還打了一個嗝。
“我舅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飛哥兒看著蘇順遠去的背影問。
“是你讓人誤會了什麼?”蘇修遠沒有好氣的答,說完也不管飛哥兒,轉身返回蘇家。順叔回來了,可能先生會醒來,再進去看看。
而這邊,蘇家下人看見蘇順,忙激動的迎上來。蘇順大步往蘇祖父房間走去。
“順兒,”蘇祖母正坐在蘇祖父床前,看見蘇順進來,激動的說,“你回來了。”
“娘,”蘇順快步上前,“我爹怎樣了?”
“正睡著呢。”蘇祖母示意床上。蘇順輕輕掀開床簾,也就兩個多月沒見,老父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子欲養而親不待啊,蘇順不禁喉嚨發緊,雙眼泛酸。
也許真的是父子間存在感應,一直沉睡的蘇祖父慢慢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看見蘇順,似乎是早已料到,緩緩張口說,“順兒回來了。”
“嗯,爹,我回來了。”蘇順忍住淚意,強笑著答。
“都怪爹這身體不爭氣,連累了你啊。”
“爹,你怎麼這樣說。沒有你哪裡來的我。”蘇順執著蘇祖父皮包骨頭的手,說,“爹,你快點好起來,兒子還有好多事情都不懂,還要你幫忙看著我才敢放心。”
蘇祖父另一隻手輕輕放在蘇順手上,說到,“你大了,爹老了。以後家裡就靠你了。”
“爹。”蘇順語帶哽咽。
“彆哭。”蘇祖父喘著氣緩緩說,“趁著你回來,我還有一件事要辦,你派人把族長和族中長輩請到我們家來吧。”
“好。爹。”蘇順也不問為什麼,直接答應。
聽到蘇順答應了,蘇祖父又閉上雙眼,低聲說,“我先歇一歇。等人到了喊醒我。”
聽到病重的蘇祖父有請,族長和幾位族老急急忙忙的趕過來了。沈氏、蘇姑媽、蘇姑父、蘇明媚、陳二公子、蘇明月、蘇亮等人,知道蘇順回來在蘇祖父房間,也都趕了過來。
“族長,各位族兄。”蘇祖父看起來精神比剛剛好了一點,勉力挺直胸膛,“今日請你們過來,是我有一事請求。我認為,我的孫女,蘇明月,德才兼備、聰慧過人,有當今聖上禦賜善織夫人牌匾,當得起蘇氏一族女子的楷模。應該將我孫女蘇明月的名字,記錄在我蘇家族譜中,以教後人。”
“祖父。”蘇明月大為吃驚,她一直有感覺,蘇祖父因她不是男兒為憾。小時候,是因為她不是能傳宗接代的男孩;當她漸漸展露才華後,轉而遺憾她無法科舉為蘇家光耀門楣。但是想不到,這樣的蘇祖父,會在臨走前,慎重的要求將她的名字記入族譜,對她曾經的付出和努力,蘇祖父給出了他自己認知的最大肯定。
“這……”幾位族中長輩頗為猶豫,“祖祖輩輩從來沒有過將女子記入族譜的先例啊。這外嫁女,始終都要嫁出去的。”
“族中也從來沒有人可以獲得皇上的禦賜牌匾,我兒聰慧,為何不能成為先例。”蘇順挺身而出說,“前朝曾有貞烈女子記入族譜,我兒功績,堪比貞烈。蘇家不需要貞烈牌坊,但是卻需要善織夫人牌匾。”
“我讚成。”族長附和蘇順所言,他現在以蘇順的榜眼的探花為榮,認為這是他教化族中風氣的表現。而在他就任族長期間,能出蘇明月這樣一位奇女子,也是他的榮耀,應當記錄下來。
幾位族老見族長如此說,大家也不想在蘇祖父麵前做這個惡人,加上大家希望給蘇榜眼留一絲善意,再低頭沉思一下,便紛紛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