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早斷了,裝心急給誰看。”陸輕衣已經無力再彎唇,海棠紅的瞳孔微閃,隱約露出蒼涼的笑影,“方圓十裡的生靈都獻祭出去了,這封印還是紋絲不動,昆吾劍塚下究竟藏著什麼東西,讓你們怕成這樣?”
滴血成花,容顏在滿池豔紅的映襯下,顯得愈發蒼白,像午夜子時彷徨夢裡的豔鬼。
她與邪魔簽訂血契,誓要整個五城十洲一起陪葬,孤注一擲,不死不休。
得知封印無事,江雪鴻並未有絲毫鬆懈,目光仍鎖著陸輕衣:“你趁暮水之圍逃獄,是為破劍塚封印拖延時間。”
眉棱壓得極低,他是當真動了怒。
設想清冷仙君中了銷魂咒的尷尬模樣,陸輕衣忍不住揶揄:“少故作清高,不然為何我一設餌道君就上鉤?”
她不顧江雪鴻臉色陰沉,繼續戲謔:“江道君此去英雄救美,那暮水聖女可是想以身相許了?”
“這可難辦了,你我不清不白,人家嫁過來豈不是吃虧?”
“我借你的仙元啟動絕殺陣,回頭弑仙的罪名你是不是也得擔一份?”
“看在契過元神的份上,道君打算替我守靈多久?三年,一年,還是七日?”
她斷續調笑著,聲音和月光一樣破碎。筋脈儘斷,靈府碎毀,失血過多的臉龐不減平日的冶媚,更添三分清怨。
江雪鴻垂眸看著,不答。
雨絲愈發分明,每一滴都是徹骨的冷意,淋遍了他們朝夕相對的那十年,萬言一默,至親至疏。
陸輕衣恨極了他這副裝聾作啞的模樣,剛要開口嘲諷,卻隻聽長劍“哢噠”一聲入鞘,下一瞬,整個人已被他打橫抱起。
“江雪鴻!”
“嗯。”
陣心殺氣尚未完全消散,隻能徒步往外走。血滴幻化而成的牡丹隨著漣漪蕩開一線,少年道君來勢匆匆,此刻卻走得極慢,好像腳底踩的不是水,而是泥,懷中抱著的不是惡貫滿盈的妖女,而是一塊滿是裂痕的玉。
十年相伴,二人的元神已有了互補的本能,隨著肌膚相貼,暖意和靈力也一點點湧來,進入心脈卻頃刻消散。
陸輕衣高傲一世,此刻偎在江雪鴻懷中,竟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不需理解寬恕,不管屠魔弑仙,她曾那樣喧囂地活著,卻終要寂靜地死去。
而這個人,又是為何來此呢?
粉瞳中波光瀲灩,映出月下之人清冷的倒影,似想要問出心底那個執念:“覆水難收,你既然與我決裂,為何又要冒險闖陣?”
對方依舊默然。
陸輕衣垂頭輕哂:“是為了取回仙器吧。”
清霜堂四大秘寶有三樣都落在她手中,江雪鴻雖然屢次索要,但始終沒能遂願。
雨勢大了起來,陰雲漸凝,月光也成了冷藍色,淡得幾乎看不見。
江雪鴻把陸輕衣安頓在崖岸某處,將深嵌肌骨仙器碎片一一取出,複又渡去些許靈力,方開口道:“器靈已毀,恐難修補,絕殺極陣驚動十洲,戮仙之過須由眾仙尊登刑堂問審。”
換而言之,懸屍城頭還是挫骨揚灰,根本不由她挑。
“原來是收屍的。”心頭似有什麼被輕輕抹去,陸輕衣神情淡淡,同落稽山中同床異夢的無數日夜一樣,倚上他的心口,“說句假話比登天還難。”
“……抱歉。”他道。
夜雨淅淅瀝瀝,像極了百年前。
那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