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暗沉下來,但是城市卻仍然保持了充足的生機,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這本該是個如往常一般熱鬨而安寧的時間。
然而對於橫濱的人來說,這個本該稀鬆平常的夜晚卻並不像往常那麼平淡。
街道上,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著停滯在半空中的一個不明飛行物,或新奇興奮,或緊張敵視。
傍晚時,這個龐然大物沒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出現在了橫濱上空,在緊急官方新聞的安撫下,才沒有給群眾造成太大的恐慌。
而如今時間一久,卻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生,這讓大部分人都逐漸放鬆了警惕,甚至開始猜測這會不會是霓虹什麼新型武器的試驗之類的。
這座臨海的港口城市裡,隻有少部分人心裡明白,半空中的這個飛行物究竟意味著什麼。
武裝偵探社的臨時據點裡,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鐘離明白了國木田獨步所闡述的計劃內容。
作為漫畫裡的主角方,偵探社的處境雖然看似狼狽,但在今天與組合短暫的交鋒裡,他們卻不動聲色地收集了相當多的有用信息。
“……總之,在過程中可能會有不止一種情況,而無論哪種情況,你肯定都會遭遇敵人,所以行動時千萬小心。”
國木田獨步說完後,從高度緊張的情緒中緩了緩,才發覺不知何時,自己的麵部肌肉乃至整具身體都已經有些緊繃起來。麵對這樣的困境,他遠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冷靜。他搓了搓自己的麵頰,吸了口氣,才繼續看向鐘離,征詢道:“您還有什麼疑問或者想法嗎?”
鐘離聽完了偵探社的計劃後,略微沉吟。
事實上,這個計劃本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紕漏。國木田獨步將計劃解釋得非常清楚——直接正麵闖入敵人的根據地——也就是半空中那架飛行物,然後由武裝偵探社正麵作戰,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而鐘離則繞後進入救出中島敦,這個過程裡,鐘離看似安全,但事實上難度卻並不小,因為被敵人大張旗鼓帶走的中島敦,身邊不可能沒有人看守。
而正麵的持久戰對偵探社並不有利,這就更加使得鐘離救人的時間會多少有些緊迫。當然,這對鐘離而言,這不算什麼值得費心糾結的難題。
非要問他有什麼想法的話,鐘離覺得,這個計劃雖然已經稱得上簡單粗暴的明謀,但步驟上對他來說仍然有些過於繁瑣了——比如,有沒有同伴在正麵為鐘離吸引敵人火力,對他行動造成的影響都不會很大。
不過,他能夠明白偵探社的好意,當然,也沒有打擊彆人的喜好。
思及此,鐘離點了點頭,應下了對方的計劃:“兵分兩路,聲東擊西,是個不錯的計劃。過程中若遇到什麼麻煩,也可隨時緊急聯係我。哦,還有一點。”
“什麼?”國木田獨步坐直身體,嚴謹道。
“計劃裡,你們前往敵人據地的辦法確實很嚴謹,但在這樣的危急關頭,未免有些浪費時間。”鐘離委婉道:“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們一程。”
“等等,未免有點太亂來了。”眼見著兩人似乎就要商定下來結果,與謝野晶子蹙眉打斷道:“敵人突然間將自己的據地就這樣暴露在公眾視野下,顯然是有所準備的吧?萬一有陷阱怎麼辦?我們原先不是這樣計劃的吧?”
宮野賢治早就沒能聽得下去這個冗長的對話,此刻正趴在窗台邊,手掌橫在自己眉前,百無聊賴地看著天邊的飛艇。
“我考慮過這個問題。”國木田獨步點了點頭:“但之前的計劃並沒有提瓦特的介入吧。”
“你難道覺得僅靠一個人的加入,就能直接扭轉局麵?”與謝野晶子抿了抿唇,薄怒道:“這簡直是對自己安危的不負責。你真的認為就憑你們這麼幾個人,可以拖住敵人所有火力,而不是去白白送死?”
“我……”
江戶川
亂步伸直四肢,癱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不如試一試,你看啊,鐘離先生作為計劃最重要的一環都沒說什麼呢。”
與謝野晶子目光移向另一邊端坐的人,就見鐘離麵色沉靜地向她點了點頭:“不必擔心,我會護你同伴的周全。”
——計劃裡,與謝野晶子與江戶川亂步等作戰能力不強的人並不直接參與本次行動。
似乎知道光憑言語,與謝野晶子一定不會輕易相信,鐘離手指微微一動,一縷縷明黃色的岩光便湧向了國木田獨步等人,隨即在體表形成了一個淡金色的罩體。
很快,這個罩體的顏色暗去,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嗚哇,好暖和。”宮野賢治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甚至伸出手,在剛剛罩體的位置揮了揮,卻沒能琢磨出來什麼。
與謝野晶子旁觀完,腦子裡頓時想起了先前太宰治對鐘離能力初步作出的總結,而其中一個描述正是——“可以抵擋外來攻擊的屏障”。
想來,這個罩體應該也是差不多性質的東西。
與謝野晶子沉默兩秒,才歎了口氣,又看向鐘離道:“那你自己呢?你可是單獨行動。”
“我?”鐘離微微一怔,反問道。
與謝野晶子本想開口說些叮囑的話語,但在目光接觸到那雙平淡無波的金眸以後,她又平白產生一種錯覺,似乎一切言語都是多餘的,對方完全不需要她的關心。
與謝野晶子咬了咬牙,擺了擺手:“算了。先說好,要是敢把自己搞成重傷回來,事後我可不會輕饒你們。”
她隨即轉過身子,重新坐回沙發上,沒再多說什麼。
國木田獨步乾笑兩聲,見終於過了這一關,也鬆了口氣,看向鐘離:“那就麻煩你了。”
直到所有的作戰人員準備出發時,與謝野晶子才一邊看著窗外,一邊冷硬地重新開口道:“哪怕還有一口氣,也得想辦法爬回來,或者告訴我你們的位置……隻要你們還有一口氣,我都能把你們救回來,但是……”
與謝野晶子頓了頓,最終咽下了所有關切的話語,隻是叮囑了一句:“如果救不出來,就彆逞強。”
她又看了眼鐘離:“你也是。”
“明白,明白。”國木田獨步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臉上的沉悶也在這一刻被衝淡了些許。
“那麼,我們走吧。”
————
“——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捕魚人被自己捕撈上來的魚吃掉的故事呢?”
聽見對方的話,金發男人微微側頭,漠然地看了眼太宰治。
“被自己捕撈上來的魚吃掉嗎?我對此還蠻有興趣的。”他打量太宰治兩眼,隨即勾了勾唇,表情又友善起來,嘴裡饒有興致道:“要是有機會見識一下,我是很樂意的。”
“……說起來,我很好奇啊。”太宰治狀似真誠地提問道:“按照弗朗西斯先生你自己的說法,你的目的,僅僅是書還有提瓦特的話,何必把我也費力帶到你們這來呢?”
“這個嘛。”金發男人摸了摸下巴,看著太宰治的眼神裡帶著並不算真切的笑意,輕飄飄地將對方的問題又堵了回去:“我不是說了嗎?我可是由衷地認為你是一個人才,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太宰治內心是全然不信對方的鬼話的,他表麵上歎了口氣,回到了自己上一個話題:“我可是真誠地在對您提出建議哦。提瓦特並不是橫濱的組織,而是真真正正的異世界來客,如果錯估他們的實力,貿然招惹……”
太宰治朝著看著他的金發男人彎了彎眼:“說不定會給自己惹上大麻煩。”
金發男人——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傑拉德又怎麼會不清楚這件事。
作為組合的首領,他在帶領成員來到橫濱找尋人虎之前,就已經出於謹慎地關注過霓虹的各方勢力,而對於這個最近一段時間才冒出來的“
異世界”組織,他當然也不會視而不見。
但菲茨傑拉德畢竟沒有直觀接觸過這一組織的任何成員,市麵上流傳的有關信息又實在太少,他一時也有些拿不準主意。但光是“異世界”這個名詞,就已經足夠讓他謹慎起來。
原本已經擬訂好的橫濱計劃,也因為這個變數,而需要重新斟酌考慮。然而一位意外訪客的到來,卻反倒讓他原計劃前往橫濱尋找書的時間提前了。
腦子裡轉過一堆畫麵,菲茨傑拉德最終隻是朝著太宰治攤了攤手,並不在意道:“是嗎?感謝你的提醒。不過我猜你應該不會真的認為,我會對此毫無準備吧?”
菲茨傑拉德微微彎身,給自己斟了杯酒,才看似無奈道:“若不是您和貴社那位少年都無法向我們提供更多書的信息,我們也犯不上作出這個行動。”
他遙遙地敬了敬太宰治,才慢悠悠地酌了口酒,眼裡逐漸漫起自信的笑意:“不如打個賭?看看究竟哪一方才會成為真正的獵手。”
而幾乎就在男人說完話的同一時間,整個飛艇毫無預兆猛地一震,一陣濺起的灰塵裡,依稀可以看見,房間的天花板被砸開了一個洞。動靜之大讓太宰治的身體微微向一旁歪了歪。
菲茨傑拉德仍然穩穩坐在沙發上,似乎並沒有因為這突然的意外而受到什麼影響,他餘光瞥過來者,主動招呼道:“主動找上門來,看來是找到不錯的幫手了。”
來者正是武裝偵探社的國木田獨步在落地以後,還沒能來得及說些什麼,注意力就已經完全被沙發上的另外一個人吸引了:“太宰?!你怎麼也在這?!”
“喲,國木田君。”太宰治沒有去費力調整自己歪斜的身體,乾脆直接半倚在沙發上,此刻懶洋洋地舉了舉自己被束縛的雙手,無辜道:“如你所見,我被俘了,救救我。”
“……”
突然在敵人大本營裡看見偵探社另一位成員,而對方似乎也是被俘虜的對象這件事,顯然給偵探社的三人都造成了一定的衝擊,國木田獨步腦子空白了一瞬,才找回了思考的能力,然後緊緊盯向金發男人:“你原來抓了不止一位偵探社成員。”
“你們不會才發現他也不見了吧。”菲茨傑拉德看了眼太宰治:“看了貴社似乎不怎麼在意你的安危呢,太宰先生。”
“少挑撥離間。”國木田獨步咬牙道。
“你身後是拿著什麼東西嗎?”菲茨傑拉德站起身,一邊朝著國木田獨步靠近過去,一邊挑高了眉頭:“我猜猜,是炸彈?”
下一秒,他哈哈大笑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如果炸彈在這裡引爆的話,你認為是先對我造成傷害,還是先炸死你的這位朋友——”
話語未儘,菲茨傑拉德猛地向後一避,一道閃爍著寒意的鋒利光芒在他喉嚨前一劃而過。
他站定身體,定眼看去,就見國木田獨步麵前站著一個十幾歲年齡的女孩,正充滿敵意地看著他。
“哦,我記得你。”菲茨傑拉德道:“你的身手還不錯。”
他摸了摸下巴,苦惱道:“說起來,如果你們接受我的提議,拿上一筆巨款,然後成為組合下屬的組織,完全就是一個雙贏的局麵啊,何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國木田獨步冷聲道:“錢並不是萬能的,有些東西不能靠金錢來衡量。”
“錢不是萬能的?”菲茨傑拉德好笑道:“真是天真的發言。錢當然是萬能的,如果不是……”
國木田獨步瞳孔微縮:“小心!”
金發男人的身形詭異一動,眨眼間便出現在泉鏡花的左方,一個側踢將女孩直接掃飛了出去,撞在了牆上。
“……那隻是說明你擁有的還不夠多罷了。”菲茨傑拉德沒去看被踹出去的女孩,依舊麵向國木田獨步,笑吟吟地補上了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