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敦並不清楚男人話的含義,隻是微微睜大眼睛:“那是……”
自男人的頭頂,不知何時逐漸張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那隻眼睛邪異中又帶著最為純淨的天真,瞳孔滴溜溜地轉著,然後看向了鐘離兩人。與此同時,中島敦頓時有了一種被無法名狀的可怕存在注視的感覺。
有了先前的經驗,他從善如流地快速移開了視線,沒有去細看這隻奇怪的眼睛。
男人的皮膚鼓了鼓,慘白的皮膚突然毫無征兆地溶解起來,他的骨骼開始不斷扭曲變形,臃腫的黑綠色肉塊開始在他的臂膀和脖子上膨脹,像是隨時都可能爆炸開來。
他原本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是一片黑暗,看不見任何理智存在。嘴唇則扭曲開裂,露出鋒利的尖牙,而後又被逐漸脹大的黑綠皮膚藏了起來。他的手腳伸長變形,先前那些滑膩的觸手則粗大了好幾倍,以更加迅猛的速度衝了出來,擠滿了屏障外的所有空間。
幾息之間,男人就已經徹底異化成了某種不可知的巨大生物,渾身充斥著邪惡怪異的氣息,巨大的海腥味從“男人”身上、從那些觸手身上擴散開來,但他卻仍然還在不斷擴張著自己的體型,不高的天花板很快不堪重負地被怪物膨脹的身體破開。
窗外的黑暗似乎更加濃厚了,天空漆黑而深邃,寂靜無聲,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厚重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中島敦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思維變得混亂不安,他的腦海裡出現了各種可怕的情景,他的身邊似乎在不斷傳來了奇異的聲音。但當他轉向聲音的方向,卻什麼也沒能找到,中島敦眼前的景象已然出現了扭曲,無邊無際的黑暗似乎已經把他吞沒了,他甚至感到自己正處在
深海,渾身都傳來被壓迫的窒息感。
中島敦能聽見自己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焦急地叫著:逃啊!動起來,逃離這個地方,遠離這個怪物。
可是他的腿卻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完全動不了。
而這個當口,身邊同伴的聲音仍然穩穩地傳入了他的耳朵裡。
“……你並不是該出現在人世間的事物。”
就在中島敦快被無儘的黑暗與寒冷徹底吞噬前,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縷金色,璀璨地交織、融合、壯大,然後……
——嘭!
隨著一聲仿佛爆炸的巨響,巨大的風聲灌入了他的耳裡,滾滾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但緊接著,強烈的氣流便迎麵而來,中島敦感到一陣強烈的壓力,在自己的身體被直接拋起之前,中島敦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腳下的地板死死吸附住了。他鬆了口氣,剛找回自己的行動能力,卻發現,自己似乎又被另一股威壓給定住了身形。
但不同於先前怪物充滿了惡意的窺視,這股威勢更像是一位頂尖強者無意間的實力外泄,並沒有刻意的針對於中島敦。
中島敦定眼望去,就見右側原本是走廊牆麵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仿佛一隻巨獸撕開了這艘飛艇的肚子一般,而先前的那隻可怖怪物已經不見蹤影。
他下意識看向房間內的另一個人。但鐘離周身的氣質此刻出現了巨大變化,不再向先前那樣平和,而是充滿了攻擊性。他的金眸正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這也讓中島敦一時有些不敢接近對方。
鐘離卻主動看了少年一眼,簡單解釋道:“那個怪物,已經不能算作人類了,我不能讓他再繼續留在這裡。”
“……啊。”中島敦完全沒有對鐘離的話產生懷疑,剛剛的遭遇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在麵臨著一位詭異的神明。這種體驗相當新奇,但中島敦一點也不喜歡。
他本想問問更加具體的東西——比如怪物是什麼,但卻知道眼下並不是一個閒聊的好時機,因此壓住了自己的好奇,隻是安靜地看著鐘離。
鐘離平靜道:“你的身體,我已為你附著了些力量的加持,接下來還望自己多加小心。”
中島敦聽完他的話,才終於明白,身邊是一個大洞的情況下,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原因。
他微微低頭,下意識想要仔細感受體內的力量,而一個眨眼,鐘離便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隨即,某種讓他又安心、又戰栗的氣息徹底衝刷掉了先前怪物遺留的所有痕跡。
透過大開的洞口,中島敦看見一道亮光劃破了暗沉的夜色,甚至連雲層都被染上了些許金黃。簡直就像是——
——天亮了。
————
鐘離站在半空之中,他感到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己,卻沒有過多在意。
對於他來說,今天的事情的確算得上是出乎意料。
鐘離定定地看著狀似平靜的海麵,心裡異常平靜,已經從剛剛的震動緩了過來。
魔物……亦或者是異世界的神明?
鐘離並不清楚,但僅僅是那個怪物身上逐漸複蘇的的、仿佛來自深海或者深淵的詭異力量,就足以讓鐘離產生深刻的敵意。
放任這樣的東西肆意在人世行走,並不是鐘離的作風,更何況,對方還是疑似讓風早翎出現意外的敵人。
這時,一聲悠長、沉重的嗥叫聲自海底響徹了整個港口,深邃而空洞。海麵顫動著,遠處的海鳥紛紛飛起。
很快,肉眼可見的,一道巨大的陰影在海平麵下漸漸浮現,變得清晰起來,隨後,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股強大而洶湧的浪潮翻湧而起。
待到浪花重新平靜下去,展露在所有人麵前的,是一隻如山峰、如水壩
的巨大海怪,無數的腕足在半空中揮舞著,
在短暫沉寂後,港口開始出現了明顯的騷亂與驚叫。剛剛趕來的異能特務科的幾位工作人員縮在建築物後麵,遠遠地看著那個龐大的怪物,麵無表情地掏出手機,打算呼叫增援。
另一邊,同樣趕到不久的港口mafia人士膽子要更大一些,正好奇地打量著那個巨怪。
“要是讓這玩意跑進城裡,橫濱就玩完了。”鼻翼間貼著一個創可貼的男人嘖嘖稱奇道。
中原中也站在岸邊,緊緊蹙著眉,咬牙道:“那個家夥,究竟惹了什麼事。”
港口mafia和異能特務科的人,都是因為太宰治的一則短信而來的。
短信內容非常簡單,僅僅隻有一段錄音。
可其中透露的“橫濱死亡三分之一”這類的話,足以讓兩大組織重視起這則不知真假的消息。
而目前看來,這則消息的真實性已經得到驗證了。
“立原,還有你們,都在這待著,我過去看看。”中原中也最終作出決定。
他自然也看見了半空中那道身影,畢竟對方的存在感實在有些太強了一些。中原中也打算靠近過去,一方麵問問鐘離發生了什麼事,一方麵協助對方將這個海怪一樣的東西製住。
而在他采取行動前,他敏銳地察覺到,天似乎比剛剛還要亮了。
“該死,那又是什麼?”
不知何時,黑色的天幕撕開了一道縫隙,逐漸開裂拉大,內裡閃著神秘的光芒,似乎藏著另一個世界一般光怪陸離。而立原道造所指的,則是從縫隙中緩緩探出的一顆巨大隕石。
那顆隕石般的巨大岩塊外表燃燒著璀璨的光彩,其實外形相當美麗,但此刻沒有人會去欣賞這一點,心臟仿佛都被壓迫著一般,傳來了陣陣窒息感。
那是人類對於巨大而未知的物體本能的恐懼與警惕。
半空中,鐘離仍然沒有什麼動作,隻是抬起的手微微一壓。
下一秒,隕石墜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