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沿著村裡的小路走到一片空地上。
裴清梧蹲下身，卷起袖子，撥開高高的草堆裡，在裡麵挑揀起來。
他聲線慵懶，話裡的內容卻算得上尖銳，“崔娘子從隴京一路跟到這裡，不知所圖為何？”
“…你知道？”
棲茵有點被驚到，她以為這幾天裝得挺好的，發現裴清梧采的野菜裝不下了，替他接過一捧。
“我的確有所圖謀，不知道裴郎君是否還記得崔皎英？”
崔皎英？
裴清梧把新摘的野菜放進懷裡，聞言愣了下，抬頭看向棲茵，借著月光仔細地端詳起她的臉。
棲茵和原主雖然用同一具身子，給人的觀感卻並不相同。
原主和她母親氣質更像，若是她在，裴清梧說不定一眼認出，但因為是棲茵，他才在第一次見麵時隻說了麵善。
瞧了會兒，裴清梧又擇了把野菜，“你是崔師姐的女兒？師姐近來可好？”
大師父當年聲名在外，收徒千人，年紀大的半身入土，小的隻有還是垂髫，他和崔師姐相差十歲，關係卻一直不錯。
後來師姐回了京中成親，他繼承了師父衣缽，四處遊曆開始，也逐漸斷了音訊，不怎麼來往。
這會兒見到故人之女，裴清梧除了有些感慨師姐女兒都這麼大了以外，沒有彆的念頭。
隻是…他依稀記得，崔家並非尋常人家，崔氏酒樓也算京中一絕，崔師姐的女兒獨自北上，就很有些耐人尋味了。
棲茵沒等他開口，就將來龍去脈告訴了裴清梧，還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裡麵是崔氏酒樓的菜刀。
“我知道裴郎君的身份，裴郎君也知道我的身份，現在能收我為徒嗎？我隻要六年。”
裴清梧用了一點時間消化完偌大的信息量，緊接著聽到這個請求，他眼底掠過一絲不耐，崔師姐家中橫禍，甚是可憐，但他卻並不善於同情旁人。
要是求財，倒還簡便些。
裴清梧桃花眼裡噙著淡淡的笑，“崔娘子，若是學藝，我師父的眾多弟子裡，大師兄莊重，二師姐聰慧，三師弟機敏…都是合適的師父人選。我從不收徒，跟我學，也學不到什麼。如果你想要一個師父，我可以幫你指一個。”
棲茵看了眼羅盤提示，放出殺手鐧，“可是娘親走前說，裴郎君欠她一個人情，要是我哪天實在走投無路，就去拿這個人情去跟他換一樣東西。”
話題轉變得太快，裴清梧沒反應過來，“人情？”
他怎麼不記得欠過崔師姐什麼人情？
正想著，就聽到棲茵抑揚頓挫地念起了他多年前學徒日記，“庚辛年六月初一，和四師兄二師兄釣魚，不小心勾破了二師兄最愛的雀鳥紋大氅並甩鍋四師兄，四師兄賣了半年蔥油麵才找裁縫補齊；庚辛年九月廿三，撞見三師姐和十六師兄幽會，叫來十六師兄昨天幽會過的三十七師妹，師妹大罵師兄不做人，三師姐也氣得狂甩十六師兄耳光……”
裴清梧像見了鬼一樣看向棲茵，下山的時候這手劄早就不見了，他也沒放在心上，原來是被崔師姐揀走給女兒當睡前讀物睡得都能背出來了？
如今崔師姐是不在了，但大師父的桃李滿天下，隨便哪座大城的酒樓裡都能找出一兩個德高望重的老掌勺，要是棲茵到他們麵前這麼一說……
裴清梧眼神複雜，“崔娘子，不愧是師姐的女兒。”
當年崔師姐也是三千弟子裡學得最快最好那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