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隻是欺騙一時也好,程家人那麼有錢,就讓他救救她的孩子吧。
交換的過程過於順利。
程家的確發現了孩子有些先天不足,給了他最好的照顧,營養,連保姆都請了三個。
就這樣,過去一年,那小孩會走路了,就像普通正常孩子一樣活潑健康。
陳雲玲偷偷地去看過那個孩子,她想要說出真相。
可是,她又不敢了。
她發現自己當初想的太簡單。程家如此有權有勢,一旦知道她這樣戲弄他們,他和小言隻會更難活下去。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
她養著許沉到六歲。
許沉天資聰慧,她滿懷愧疚地賣掉了自己的房子,也要供他上最好的小學和初中。
她把他當清生孩子養著,給與他無微不至的母愛,和力所能及的金錢。
秘密就這樣日複一日地被埋葬。
一直到程謹言發現真相。
“我太害怕了,有很多次,其實我也想把你還給程家。可是我不敢……”
陳雲玲捂著眼睛,依舊在不停地道歉,“可是小沉,我是真的……真的把你當做了小言在疼愛,這一十年的感情,你難道真的完全體會不到嗎。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我請求你不要為難小言,他身體不太好,他是早產兒,你就當可憐他……”
許沉錯愕了許久。
瞳色漸深,手指竟漸漸攥起。
原來如此。
陳雲玲她……並不是貪慕虛榮,是因為那場事故。
那場事故裡,醫生優先救治了他的母親,這讓他得以順利健康的出生,而小言,卻意外早產。
雖然這並不算是程家的過錯,隻能算一個救治失誤。
但這個失誤,對於貧窮不堪的時霧母子來說,代價太沉重了。
見程家兄弟沉著臉色久久不動,陳雲玲還以為他們最終還是要怪罪的時霧身上,當即從位置上站起來,掙脫開身後的警察,朝著他們磕了個頭。
“他是無辜的。”
“寶石偷竊案那次,我去找過他。小沉,他針對你陷害你,不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己是假少爺想要霸占程家的家產……而是,他以為你隻是一個私生子,他以為他才是正牌的。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假的,他怎麼敢害你。”
“他不敢的,他沒有那麼壞,他膽子其實很小的……”
許沉的臉色逐漸蒼白。
是的。
時霧他膽子很小的。
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假少爺,他也沒有,和陳雲玲合夥謀求程家的家產。
時霧隻是太想得到程謹深的認可了。
他怕婚生子的他,會被私生子的自己比下去。
許沉眼神深邃。他知道自己是假少爺的那一刻,一定非常害怕和無助吧。
那時,他也會默默地心絞痛嗎。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回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會找到他,好好地安慰他,告訴他不是假少爺也沒關係,弄碎了珠寶也不要害怕。
你不要跑。
我保護你。
可那時候,他找到了他,是怎麼說的。
曾經說過的話像重錘砸在他的心口。
——你不是喜歡錢嗎。
——一晚十萬,怎麼樣。
——你猜多久,夠你還清寶石賠償和秦昀的欠債?
許沉豁然而起,跌跌撞撞地闖出門去,看到在看守所走廊冷冰冰的座位上乖巧坐著的那個清瘦身影。
時霧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很安靜地問,“我,我可以進去了嗎。”
小心翼翼,好像在試探他的態度,他怕自己會生氣。
許沉不得不承認。
雖然看上去誰都沒有錯。
可不管是一十一年前車禍意外讓他早產,還是現在刺激得他心臟病發。
他們程家——
才是時霧的人生裡,真正的無妄之災。
驀然間半跪在他麵前,將人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對不起,小言。”
可他現在的心臟病已經被耗損得十分嚴重。
到底應該做什麼,才能讓毫無血緣關係的他,甘願待在自己身邊。讓他得到更穩妥的照顧,更妥善的安置。
許沉聽著那胸膛裡緩慢又虛弱的心跳。
第一次生出無力的感覺。
***
“他都說回程家了,你為什麼還跟在這裡。”
程謹深從車鏡裡瞄了眼後麵的秦昀,滿臉不滿,“你放棄吧,他是不會和你走的。”
秦昀滿臉不耐地深吸一口氣,“他是我的未婚夫。”
說完了,又搖下車窗目光緊緊的粘著前麵那輛車,“紅綠燈快到了,跟緊點。”
被當成司機的程謹深倒是也不惱。
還故意把車開慢了點,正好被紅燈攔下,眼睜睜看著時霧坐著的那輛車消失在路的儘頭,秦昀皺緊眉頭,“程謹深,你到底什麼意思。”
“秦昀,我們小言不喜歡你。”
秦昀:“……”
“他追著你,是因為在他看來,能和你結婚就是對他是程家人身份的一種認可。得到你的喜歡,和他開好一個公司,和他努力成績及格,沒有什麼區彆。”
秦昀目光緊緊地盯著程謹深,眼神隨著對方慢條斯理的剖析而變得犀利。
常年馳騁商場的敏銳感讓他似乎想透了什麼,眼神逐漸意味深長,他將車窗往上搖,“程謹深,他可是你養了一十一年的弟弟,你不會告訴我,你對他……”
“早在我確認他身份的時候,就已經走了司法程序。他名下的房產,股票,基金,以及任何財產都已經被我收回,早就不是我程家人。”
程謹深知道,時霧對他也沒有那種意思。
他在時霧年幼時對他過於嚴苛的要求,長大後又時常怒斥他,讓時霧成長過程裡一直都非常不開心。他不會再做任何可能會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包括,向時霧袒露自己的心意。
他也不曾發覺,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對這孩子,竟生出了這種心思。
但是,這個秘密,小言永遠也不用知道。
這輩子他都是小言的好哥哥。
時霧在係統的提示下,知道陳雲玲身上還有個隱藏劇情,他醒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讓程家兄弟帶自己去見這位養母,原本以為許沉見過了陳雲玲之後能解開這個心結,從此放過他們母子,消弭怨懟。
時霧默默等著許沉的黑化值消散,脫離世界。
可是這一天卻遲遲不來。
等到他病好出院那天,沒想到,程家兄弟默默地帶著他回了家。
依舊將他養在身邊,沒有趕他走,但也沒有再折磨他。
甚至安排了最好的醫生和護士住在家裡,隻是為了能隨時照顧他,每天給他定期做心臟檢查。
他就像快脆弱的水晶,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恒溫玻璃櫃裡,被仔細打理。
時霧有點搞不明白許沉的想法。
難道說,他心底深處還是很恨陳雲玲,很恨把他人生攪弄得一團亂的自己,所以沒有趕走曾經奪走了他人生的自己嗎。
那怎麼辦,隱藏劇情也走完了。
如果這都不能消弭仇恨值……那他是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
新學期開學,在一起去往學校的路上。
許久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的許沉,忽然之間將車內擋板全部打上去。
時霧:“……!”
他上次這麼做的時候,還是把我抱在後座親的那次。
時霧有些驚懼地縮了縮肩膀,下意識抿起唇珠,“乾,乾什麼。”
“你和秦昀解除婚約。”
許沉眼神黑漆漆的,似乎將這些日子一直在醞釀的話語,終於一口氣吐了出來,“跟我結婚。”
時霧:“……?”
他在說什麼。
許沉觀察著他的表情,緩緩閉上眼,眼神黯淡,“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不是程家的孩子,沒辦法得到程家的財產。”
見他一臉錯愕,久久沒有答話,許沉微微皺起眉頭,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安,他知道,時霧可能一刻都不想在程家再待下去。
畢竟他在這裡有過很痛苦的回憶。
當他還是——
想要試著留下他,保護他。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程家的股份嗎。”
“和我結婚,我把我擁有的所有財產,以夫妻的名義,都給你。”
許沉伸出手,撥弄了一下他耳邊的頭發,語氣滯澀,“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