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還插著兩片綠葉子,被魔尊伸手摘下。
“怎麼回事小鹿,難道是還順路偷偷吃野草去了嗎,竟這麼久。”
時霧心頭一慌,手裡的水都險些灑了。
他坐在洞口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地方。這裡和記憶中幾乎重疊,除了草木沒有那樣茂盛,靈氣相對還沒那麼充沛。
魔尊顯然已經完全沉浸在他美好的回憶裡,他唇角的笑意溫柔,一縷鬢發順著肩頭垂下,竟像是拂過時霧的心頭。
時霧不敢催他回去,可又害怕極了他和自己搭話。
畢竟,他隻擁有仙君一部分的‘旁觀記憶’。旁觀就算了,都是斷斷續續的,就算再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做到完美扮演的。
多做多錯。
不如,裝睡吧。
打定了主意。
時霧靠著石壁,閉上眼睛放緩了呼吸,假裝睡過去了。
那邊,法力無邊的魔界至尊,竟雙手舉著兩根木棍在旁邊烤著東西,滿手的煙火氣。回過頭,看到少年臉頰粉白,靠著石壁竟就這樣睡過去。
眼前清晰的一幕,好似和三百年前模糊的場景重疊在一處。
魔尊將手中的東西拋在一旁。
腳步輕柔地踏著草尖而過,懸於半空中,抬手,那吹亂少年額前碎發的微風猛然止住。
俯瞰的角度,還能看見少年脖頸上斑駁曖昧的痕跡。
他唇角笑意掀起,足尖緩緩點地。
俯下身去,將一個無比輕柔的吻,印上愛人的眉心。
那人睫毛輕輕顫抖,像是醒了,卻又不願睜開眼睛。
他知道他能聽見。
向來狂傲的魔尊,此刻將聲音放輕了,極儘溫柔地問,“我做到了,現在,我們可以成婚了吧。”
他將那人輕輕地抱起,進了那洞府內,將小鹿的衣物再一次解開,“若你不醒來,我便當你答應了。”
日光熹微,漸漸有甜膩的泣音從洞府裡傳出。
魔尊將懷中的‘萬象鏡’取出,十分憐愛地將懷中人抱起,削下他一縷發絲,結合著他的靈氣一通渡入鏡中。
回到了蓬萊仙洲,時霧的出生地,再結合這一麵靈鏡,就可以推算出二人最合適的結契時間。
這才是今日他帶著時霧來這裡的目的。
蓬萊仙洲複蘇,他要在這裡,算出一個最好的日子,和時霧成親。
萬象鏡前,模模糊糊地出現時霧的命理。
甲子元年六月十九出生,十七年一月十三飛升。
魔尊眉頭微微皺起。
他怎的會是,自己被救之後整整三日才飛升成仙。
魔尊似是不解,再將‘萬象鏡’向前推移,至三百年前的時間節點,時霧的身影投影在鏡中,正是三百年前的模樣。
他瞳孔驟燃一縮。
鏡麵上,印著雙目縛著玄布地,稍稍少年氣些的自己。
而另一側,躺臥著一隻鹿。
鹿角雪白漂亮,正是他見過的模樣。鹿尾巴雪白一團,一刻鐘前,還被他握在掌心揉捏。
魔尊再算了一次。
可鏡中,依舊隻有那隻尚未化形的小鹿。
鹿身內,甚至連仙元都為結成。
這到底——
怎麼回事。
***
“你被
做暈過去了。”
“沒有。”
“你有。”
級彆越升越高的係統,總覺得臉皮也越來越厚了呢。
作為懲罰,時霧一把將係統手裡一整桶的免費瓜子都搶走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
時霧慢慢地泄了氣,露出一點點怨懟的表情,“這個魔尊,實在有點不知節製。我覺得劇情好像被我走偏了,仙君為什麼沒有直接戳破我並非白月光這件事,然後借由我的事情,和魔尊開始產生真正的交集呢……”
“你不想要主角攻把你帶回魔界?”
係統30.0擁有更多免費零食小權限,被搶走了瓜子也不生氣,開始哢嚓哢嚓吃起五彩爆米花來,“我還以為你對主角攻挺滿意的,畢竟我看你和他做還挺……”
時霧仿佛知道他快要說出什麼虎狼之詞,“打住!你你你,你再這樣我就把你初始化!”
“哦是嗎。”
係統毫不畏懼,“我初始化的話,你的免痛就沒有了哦。”
“你確定去掉免痛你還能和位麵主這麼和諧地……”
時霧坐不住了,這係統越來越壞了!
他一把跳下小吊椅,“垃圾係統!”
“宿主慢著。”
係統忽然正色,將手裡的爆米花都塞到了時霧手裡,“乖寶,吃會兒爆米花先,紅色的最甜。”
時霧:“……”
他簡直無法想象這個係統再繼續升到四五十級,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默默地拿起一顆紅色地塞進嘴裡,忽然真香,“嗯!真的好甜,這個比瓜子好吃!”
過了會兒,係統似乎在預測數據。
“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是中級位麵的頂配,已經十分接近高級位麵了。”
“以我三十級的權限去探查這種程度位麵的偏移度還是有些吃力,但是,我確定,這個世界的確在某些方麵偏了,具體是哪兒,我們還得邊走劇情邊看。”
時霧心情沉重。
“放心吧,隻要惡毒值每次都管夠。脫離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反正你人都走了,管他死後洪水滔天。放心大膽走劇情哈。”
時霧:“……”
長歎口氣,“好吧。”
“你可以醒來了。”
係統提醒道,“我提醒一下你免得你嚇到。剛剛你被做暈過去以後,魔尊探出了你的三百年前的真身就是一隻不能化形的小鹿。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時霧心底一沉,“那,那我能不能先不醒……”
“醒快點吧,有點什麼想吃,想喝的,趕緊吩咐侍女們去準備,晚了就吃不到了。”
時霧:“……”
***
上重天。
“雪茸的命牌,拿給我看。”
一個月前剛剛大鬨過靈浮殿的魔尊,今日不知怎的,又覺得千機閣礙眼了。
雷霆萬鈞之下,小仙人們叫苦不迭。
不久前,仙界已經把時霧的命牌特地放在賀禮裡一同拿過來,魔尊第一時間便看過,早已順手還回去。
他記得上麵寫時霧生來仙胎,根本用不著飛升結丹。
仙族的人態度迂回,竟好似想拒絕他。
魔尊直接在掌心燒起一團炎火,“不拿的話,本尊一把火燒了你的千機閣。”
命牌到手。
魔尊閉上眼仔細探查,這一次,似乎從那命牌裡發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仿佛是被強大的仙力篡改過。
他伸手將魔氣侵入命牌,命牌的幻術解開。
時霧真正的飛升之日終
於緩緩浮現。
這次,魔尊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有些不解,又像是……有些什麼,如蛛絲一般細密的東西,慢慢聯結。
漸漸凝成墨一般的玄黑。
這隻鹿——
是蓬萊仙洲覆滅後才飛升的!
三百年前,他隻是一隻化形都做不到的小仙靈,人身都沒有。
那他怎麼可能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似乎想到什麼。
將懷中‘萬象鏡’再次取出,這一次,憑借著殘餘的一縷小鹿的靈法,看清昨日下午小鹿打水的時候究竟做什麼去了。
然後他發現。
他迷路了。
笨拙地左鑽右鑽,鹿耳動了動,卻聽著四麵都是水聲,分辨不清方向。
這個人。
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從洞窟走向溪邊。
他對那裡一無所知。
他的心口一陣悶痛。
某種不可思議的猜測在他心頭漸漸聚集——不,不可能。
怎麼可能,如何可能。
手中的命牌在一瞬間幾乎要被他握碎,可又生生止住。
不行。
事情沒查清楚,他不能一怒之下損壞小鹿的命牌。
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他得聽他解釋。
命牌若是損毀,他會很疼的。
魔尊將命牌好生收好,強忍著心頭的惴惴然。
一到傳送陣在頭頂劄紮推動,仙氣頓時被蓬勃的魔氣侵染,浪潮洶湧著滾上,一瞬間將半座千極塔都淹沒。
一陣銳響,金色地陣法破開雲波,化作一片疾風驟雨。
魔氣濃厚的雲海自上重天的陣法處傾斜而下,在長生殿上下起了一場連綿不絕的,漆黑的雨。
時霧頭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雨。
黑色長靴踏著雨水而來,卻不被水花濺濕分毫。
時霧還躺在床上,昨天魔尊去了蓬萊仙洲,一時間忘情,把他做得太狠。他也是剛剛才蘇醒,吩咐了下人做了百花蜜來。
還沒等到百花蜜。
倏然回頭,撞進一雙漆黑如墨的瞳眸中。
那眸子裡湧動著鎏金的暗光。
“小茸。”
魔尊喊他的名字,一如既往地輕緩,“你醒了。”
“還疼嗎。”
時霧臉頰有些紅,“沒,沒有很疼。”
“昨天是我太過火了,我好不容易帶著你回去了蓬萊仙洲,一時動情,所以……”
時霧將頭埋得更低。
耳朵尖都仿佛羞得通紅,整個人如同熟透的鮮美果實,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十分的絕色。
在經過欲念熏陶後,展現出來的這種風姿,越發美得得攝人心魄。
幾乎讓人心神全亂。
“你還記得,你在蓬萊仙洲給我做的烤兔子嗎。我有些想吃,不知,你什麼時候能再給我做……”
記憶裡有烤兔子嗎。
他得仔細地再把那些記憶都捋一遍,實在是有些太不清晰了。如果沒有該怎麼辦,他怎麼才能給魔尊做一份一模一樣的烤兔子出來!
他是一隻吃素的小鹿啊。
聞到烤兔子的味道就會吐的!
他做不了這個。
不行,不能說做不了。
不能慌,不要慌。
仙君說過,魔尊一直都很相信他的。
隻要他心態穩住,一定就不會露出任何破綻。先答應,拖著,沒準過幾天,魔尊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時霧笑意略略有些勉強,“好,好……隻是許久不做,可能會,有些生疏。”
魔尊的眼神幾不可見地暗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