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更需要一個孝順、能使得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儲君。
不過謝檀弈相信妙儀知道真相後再也不會真情實感地在那個薄情寡義的帝王跟前撒嬌,如此一來,他們便是皇宮裡彼此唯一的親人。
他需要一個真心偏向於他的親人,不然就太孤獨了。
半月後,謝靜姝被謝檀弈帶去後山獵鹿。
“怎麼忽然放我出來?”謝靜姝問。
“帶你出來透透氣,宮裡總得有人偏袒你。”
謝靜姝心一暖,但還是有些擔心,“一個月才過去一半,現在出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謝檀弈卻很淡定,“你不說,我不說,他們都不說,就不會傳到他人耳中。”
點點頭,謝靜姝枕在皇兄胳膊上休息。她發現這段日子裡自己對皇兄的依賴變得更深,幾乎到無法離開的地步。之前母後還在世時總提醒她說,你已經不是六七歲的孩童了,不能總跟皇兄待在一起。
可如今母後已薨逝,父皇的愛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深,她又與其他娘娘生的兄弟姐妹並不相熟,不和皇兄待在一起還能跟誰待在一起?昭哥哥不能常來宮中看她,她也不能每天都溜出宮去。
她和皇兄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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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謝靜姝正與一頭小鹿對視。小鹿眼睛圓圓的,歪著頭,似是對她很有好感的樣子。小鹿旁邊站著吃草的母鹿,母鹿並沒有發現她。
“瑛瑛,你看著。”
說話間,謝檀弈已拉開弓,弦崩得很緊,少年還未長結實的身體也崩得很緊。
謝靜姝聽到空氣被金屬箭頭刺破的聲音。
母鹿聞聲而逃,但很遺憾,它並沒有逃過那支箭。利箭直直刺破喉嚨,母鹿轟然倒地。小鹿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往哪裡跑,跑出去又折回,圍著母鹿轉圈。它或許還認為母親是睡著了。
箭射出後,謝檀弈開始劇烈地咳嗽。
在沒生那場病之前謝檀弈也是君子六藝樣樣精通,尤擅騎射,在諸多皇子中乃是佼佼者。但重病後,拉弓射箭卻變成一件困難的事。
“皇兄……”謝靜姝關切地喊他,可他卻不應,將弓箭塞過來,示意她射鹿。
那是一頭失去母親的小鹿,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就像她一樣。
她不忍,她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反正也拉不開弓,要不就放小鹿一馬?
眼巴巴地看向謝檀弈為其求情,謝檀弈卻過來從背後環住她。後背貼著胸膛,她被圈在一塊小小的空間裡,鼻息間充斥著淡淡的檀香。謝檀弈握住她的兩隻手,將弓整個拉開。
“來,皇兄教你。”謝檀弈蹲下身在她耳邊說,聲音依舊如玉般溫潤。
謝檀弈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恐無法長壽,他得在短暫的生命裡做得更多才行。若他故去後妙儀無法獨當一麵,那將是一件可笑可悲又可怖的事。
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人值得托付依靠,若妙儀無法自立,尋再好的駙馬也不過是成為被圈養起來的寵物。
況且,五陵年少又有誰能配得上他的瑛瑛呢?
箭離弦,命中。小鹿倒地抽搐,嫩綠色的草地被染成猩紅。
謝靜姝麵上瞬間留下兩行清淚。
“瑛瑛,還記得我們要共同做的事嗎?”
“記得。”她用力點點頭。
“要在這條路走下去,總得做些陰暗血腥的事情,有時候難免傷及無辜。不光是揍他們一頓這樣簡單,而是真會利用他們的性命。”
“現在年紀小不懂也沒關係,但瑛瑛你要明白——”
謝檀弈的聲音冷冷地飄在半空中,像雪。
“如果今日你我二人麵對的是兩頭老虎,手中又無弓箭,死的就是我們了。”
“去取你的戰利品罷。”
晚餐東宮上下吃的炙鹿肉,謝靜姝含淚吃了兩大塊。鹿肉被炙烤得油滋滋,撒了粗鹽花椒孜然,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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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鹿肉吃多了的緣故,謝靜姝當晚便夢到了那頭小鹿。
她記得那頭小鹿斷氣時的樣子,清澈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她,然後一點點渙散,倒影在眼瞳中的人影慢慢變得麵目可憎。
血!好多血!血流到她腳邊,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