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零也沒有預料到這個發展，他看上去的驚訝並不比我少。
“高橋女士，這可和當初的說法不同，您隻是提出要見奈奈小妹妹一麵…”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顯然都超過了我們兩人的預料。
高橋雅子的新任丈夫，也是我名義上的繼父姍姍來遲。和之前在會場看見的那副隨和居家的模樣不同，他今天穿著得體的正裝，年過四十仍然保養良好，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的眼鏡，儼然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鋒芒畢露。
他從公安係統中調取到了能證明我和高橋雅子母女身份的相關資料，以及當初法院宣判的文書，以此佐證高橋雅子擁有對我合法的監護權。
他說：“當初小泉惠美將你從美國帶走，雖然事後獲得了雅子的同意，但是無論在親緣上還是法律上，雅子才是你唯一的合法監護人，更不提現在惠美意外身亡，除了回到雅子身邊由雅子撫養，還能由誰撫養呢？難道是你嗎？降穀先生。”
“雖然不清楚你和惠美私下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你都不是照顧小泉奈的最佳人選呢……”
降穀零沉默了，但我能看得見他悄然握緊的拳頭。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硝煙，像是爆發的前兆般壓抑。
完全沒辦法反駁這個男人，畢竟曾經是非常有名律師。
可惠美學姐的身份和任務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明明學姐在最危難的時候想到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他，他也答應了學姐一定會照顧好奈奈的，可是…可是偏偏！
我當然知道零的為難，事實上我清楚，就算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人不是零，而是惠美阿姨，想必也是相同的結果。
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我的監護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高橋雅子，如果對方抓著這點不願放手的話，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她。
我隻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她出現的時機太早，而我又還太年輕，如果再晚幾年...明明隻要再晚幾年就可以.....
“零，他說的對。”
我率先出聲打破了這場沉默的對峙，聲音忽然充滿了疲憊，就好像是在跑一場盛大的馬拉鬆，我原來以為自己可以堅持到終點，然而跑到一半的時候才發現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任務。
“可是我答應了惠美學姐要好好照顧你.....”
“降穀先生，照顧奈奈的事情就不用麻煩你了，我是奈奈的媽媽，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高橋雅子深諳這個道理，立馬揚起笑臉起身挽著自己丈夫的手，充當著兩人的潤滑劑，
”雅京，都說你現在已經不是律師了，講話不要這樣一板一眼的，可彆把孩子嚇到了。”
說著看向我，“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整整齊齊地團聚在一起了。”
我垂下眼簾，故意避開她的視線，也沒有接過她的話。
誰跟那個陌生的男人是一家人......我自己也有父親，雖然但是，他在跟我母親離婚之後就迅速和另外的女人再婚了，婚後沒兩年便居家移民到歐洲了。
“奈奈小妹妹......”
見零還在做無畏的掙紮，我出言打斷他，“沒關係的，零哥，彆忘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不在的話，就不會有人妨礙你了不是嗎？”
這是我第一次正個八經地喊他叫‘哥’。
我和他對視著，然後笑道，“我沒關係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惠美阿姨的下落和安全，主動離開那個安全屋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如果暗中真的有敵人在等待著時機的話...
這才是絕佳的時機！
隻要能幫助到阿姨脫險.....
而我要做的、就隻是要忍一忍而已。
沒關係的。
我以前就最擅長忍耐了，所以沒理由現在不可以。
*
我跟著高橋雅子和她的丈夫雅京來到了他們位於東京市郊的彆墅。奶白的三層小彆墅，自帶著一個偌大的花園，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帶我來到了二樓的房間，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夢幻的嫩粉色，粉色的床單，粉色的牆紙，粉色的地毯，整個飄窗擺滿了毛茸茸的迪x尼玩偶，空氣中還能聞見淡淡的、甜甜的香味。
“看，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喜歡嗎？我找了國內知名的設計師來設計的，他說現在像你這樣年紀的小女孩最喜歡這種風格了。Angel說她也很喜歡這個房間...”
“對了，你還沒見過Angel吧，她是雅京的女兒，今年六歲...今天稍微有點晚，本來那小丫頭非要說等姐姐回來，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著呢.....”
Angel，天使。
想必給她取這個名字的人一定是相當愛她吧.....
見我一副不願意搭理她的樣子，高橋雅子神色有些悵然，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消散了。都說畢竟血濃於水，這些年確實是自己虧欠了她不少，但是她還有時間可以將這一切都修補回原來的樣子，不是嗎？
這樣想著，她又覺得自己應該充滿耐心地去引導孩子，便識趣地開口：“今天你應該挺累的了，那媽媽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
等她退出房間關上房門的一刻，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床單的觸感是極好的，摸上去滑不溜秋的樣子，仿佛被我這雙粗糙的手碰一下都能把那料子給碰勾絲。
雖然剛才已經給自己做好了要長久忍耐的心理建設，但是當我呆在這間豪華又陌生的房間時，我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