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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左右兩邊各摘種一排批把樹,枝葉繁茂,層次有序將鋪開,掩映整個“陸家糧莊”。
枝斜影晃,從漆黑夜空投下的點點星影便被批把枝影子打碎。
細碎的光芒如同浮光躍金的水麵,鋪滿整個青石地板路麵。
許是今夜的星星太過明亮,又或許是那人始終讓人移不開眼。
晚夜的清風送到屋內,一點一點浸潤溫麗湘的麵頰。
批把樹枝丫在如積水空明的地麵映照。
暗影隨風晃動,影影綽綽。
斑駁殘影便留在男人肩頭,隱約跳躍,隨著他不沉不緩的步子又遊移周身,停留在他的眉梢,鼻骨,嘴唇,再到他修長卻不顯弱氣的脖頸。
正好覆蓋住彰顯他性彆的喉結。
裴肅朗今日穿了一襲灰色長衫,其間印有淺淡白痕,並不張揚。
溫麗湘默默在心底將他和穿上一身緋袍作比較,顏色濃重掩不住他身上的清高,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讓人避而遠之。
一身灰衣將他襯得黯淡幾分,然而卻仍在溫麗湘心中留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正如那日。
她躺在他的榻間,一轉眼,便能看見白錦絹上寥寥幾筆勾勒的墨竹。
溫麗湘因為自己這不恰當的想象避開目光。
她想,和裴肅朗呆在一起的光景分明不止那一刻。
溫麗湘垂下眼睫,稍微低頭注意裴肅朗向她走來的步子。
距離慢慢拉近。
為了壓下心中那份不合時宜的旖旎,她隻能將裴肅朗親手砍她腦袋的記憶反複咀嚼。
偏偏腦子不受控製般,閃過一幕幕和裴肅朗親近畫麵。
如此想,她便有些眷戀他身上的青竹香。
以前,她很少出過家門,與外男接觸更是少之又少,再後來,她不願再做束之閨閣的嬌小姐,總想著自己再努力一點,再堅強一點,便不會讓家族再重蹈覆轍。由此,她的注意力便全部放在了裴肅朗身上。
她不知道在裴肅朗一步一步靠近她時,心跳為何會如此劇烈,更有隱晦的懼意埋藏某個不透光的角落。
高大的陰影停在正屋木門檻外邊。
裴肅朗手臂微屈,一手在前,一手在後,如閒庭信步般自若,黑長的發絲半束在腦後,剩餘全部披散開,分散在肩頭。
他正微微低頭,瞧著坐在矮凳上的溫麗湘。
那身子蜷縮在一團,看起來似乎更加嬌小。
隱在陰影裡的裴肅朗眉毛微動,黑暗吞沒他一雙眼睛的眼尾,那恰是丹鳳眼最為淩厲的幅度。
裴肅朗便又跨進木門檻,離溫麗湘的距離更近一些,身體垂下的暗影將她完全包裹住。
不足一尺寬的小方桌上的煤油燈始終搖搖晃晃,落在溫麗湘身上的陰影忽明忽暗。
溫麗湘的頭垂得很低。
裴肅朗視線便定在她耳畔垂落下來被燭光渲染的幾縷發絲上。
那是兩人之間唯一一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