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二失了神,不斷重複這兩句話。
王業的腦袋似乎真的被分開了。
石頭尖角被紅色浸染,像是比鐵鏽還要深的顏色。
王業躺在地上的那團的地方,枯葉被血水沾濕,從他腦袋上方汩汩冒出來。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又難聞的血腥味道。
王業額頭滿是汗水,大顆大顆凝出來,濕成一片,他的眼睛因為臉上無法再分出多餘的皮肉支撐,而深深陷入眼眶骨裡。
饒是這樣,他的眼睛瞪得好似要凸出來似的,不過三十歲年紀,眼球周圍的眼白已經顯示出與年齡不符合的渾濁。
王業乾枯的身體卻能壓榨出如此的多血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能流出如此多的血液,好像噴湧而出的泉水,隻不過血液的顏色是深紅的。
不似正常人鮮血的顏色。
王二耳朵聽到微不可查,卻又好像湧動出來的血流到地上的聲音,不斷睜大的眼睛幾欲撐破眼周的皮膚。
他想起王業總是會照拂他們這些人,他,崔千畝,歲同鄉的每一個人曾都經受過他的照顧。
這樣憨厚的人,他印象中記得最深刻的便是,身材瘦小的王業每逢烈日升到天空最中央的時候,便會撐著鋤頭做到田埂邊,用自己臟得不像樣子,上邊爛了無數個洞的灰褐色麻衣揩掉自己額頭上的汗。
兩邊顴骨下方,被太陽曬得發紅的臉頰在黝黑的皮膚上看得也分外清晰。
眯著眼,笑著朝他打招呼,“王二,你家裡也還沒得個婆娘給你煮個飯啥的,等會我老婆子把飯拿來,你就跟我一起吃,免得等會你還要自己回去煮飯。等你煮好,又跑處做活路,時間都浪費完了!你也曉得這幾年天災不斷,糧食實在是不好做呀,今年要是有往年家的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雙娃子也不得如此受餓了……”
正如王業說得話,這些年糧食收成隻減不增,有些時候就是拿出一個人的口糧都實在捉襟見肘,何況王業如此說並不是做做樣子,而是真的將糧食分給他吃。
他們歲同鄉本是延續的王家一脈,他的父親曾經也是王家族譜裡的,早些年卻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被逐出了歲同鄉。而後在鄰鄉周邊村子做木匠的活路。
久而久之,與本家聯係便少了,直到人人都為那一口吃的發愁,也就沒人要找他父親做木活。
他們脫離了本鄉,父親頭上該分得的田地便平均分到族譜其他人手裡。他還記得雙親都是生生被餓死的。
他父親一輩子都不願意回頭,直到臨死,父親的都還吊著最後一口氣,顫顫巍巍伸出手在空中亂劃著。他抱住父親發硬又逐漸冰冷的身子,挨到父親的的耳邊,才聽清父親說的話。
“二啊,你回去吧,回隨歲同鄉去吧,你爹我就是太傻了,竟然連自己的土都不要了。身為農民,最重要的還是種土啊……”
他從父親那學到的手藝派不上用場了,於是便隻能聽父親的話回到歲同鄉。已經成為鄉嗇夫的王傳興便勉為其難施舍他三分土地,甚至還不足一畝。
他也並不抱怨什麼。直到重新在歲同鄉紮了根,有時在田間地裡乾活,有人一同勞作的漢子,或者是想給他說媳婦的農婦便會皺著眉頭,拍拍他的肩膀的,“王二啊,你這個傻子,當初就是因為你父親土地多才遭到你們王家這一族人排擠的,你父親當時手上有十畝土地,算是我們歲同鄉的小地主了,後來你父親走了過後,王傳興又剛好成為了鄉嗇夫,代管你們王家人的土地……而且這個土地多半都到了王傳信腦殼上……”